“因爲嘉陽公主還擔任了宮中‘祭祀’的職務,所以這個鼎應該具有一定廟堂禮教或者宗教意義。當時禹朝還是儒家經義盛行,但是據《禹史》記載,嘉陽公主是禹朝皇室嫡出,離經叛道的緣故,應大多是禹朝文帝,也就是她父親的縱容。畢竟衆所周知嘛,文帝一生政績建樹不豐,但在文學史上還有一定的地位,比較好風花雪月,不醉心於權勢。”

    蕭霽聽完,道:“不對。”

    她對自己的便宜爹沒有意見,但是也沒什麼感情,現在格外見不得把皇兄對她的好給安在他爹腦袋上。

    講解員微微一愣:“啊?”

    想來她從事工作那麼多年了,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當面噎她,一時有些不知作何反應。

    這套詞從她工作開始就用着,如果真的說錯了,那豈不是證明她錯了好多年?

    彈幕上當然也不理解。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完了,我這替人尷尬的毛病又犯了。老老實實走自己的胸大無腦人設不好嗎?反正那張臉也夠你撈錢了。知識淵博、文學修養的人設當然好了,但真的很容易翻車,屬於是粉絲也看不下去的程度了。

    ——前面的,不要披皮黑了,就你這種言論還說自己是粉,要不要點臉啊?

    ——不過餘念念這次真的有點過分了,人家這可是省級博物館哎,裏面的講解員都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起步,再怎麼樣也不是他這種人可以評價的吧?

    ——什麼人?什麼叫她這種人?當時餘念念去a大的事情你們都忘了吧?現在居然還有人質疑她?當時丟人的是誰?嘻嘻,我不說。

    ——對呀,a大是名牌大學裏面的名牌吧?人家老教師能親自出來爲她證明,已經足以說明很多事情了好吧?怎麼有人就是不長記性呢?

    ——少來,當時我已經百度了王建國教授,就是個研究古代語言的,說不定只是餘念念碰巧知道一點呢?或着純粹就是爲了在鏡頭面前立人設,反正她這種明星,爲了名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什麼叫“就是”?這年頭居然有人連a大的教授的都看不起了,敢問您什麼學歷啊?

    又是亂七八糟一通吵鬧,但現場的人什麼也不知道,陳明輕聲問蕭霽:“你覺得哪裏不對?”

    他的語氣緩緩,有着一種特殊的鼓勵和安撫意味在裏面,雖然沒有直說,但依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如果蕭霽只是一個初入社會的小女孩兒,大概會在這種時刻對他怦然心動,但可惜,公主殿下心若磐石,一點他想表達的情緒都感覺不到。

    “鳳凰玉鼎沒有宗廟祭典的意味,純粹只是個擺件而已,也不是文帝所賜,是皇…是武帝從南境帶回來的原石,親手雕刻而成。”

    講解員的第一反應就是否認。且不說它呈一個“鼎”的模樣,那麼大的白玉原料不用做宗廟社稷,而只是擺着做一個裝飾,有些不合理。

    但是講解員的第一句話是:“鳳凰玉鼎?”

    她有些迷惑地看向展臺裏的文物,又看着那底下的名字——從她上學的第一天學,見到這個文物的第一次開始,她就沒聽過這個名字。

    “鳳凰玉鼎”?

    玉倒是能知道是白玉,但“鳳凰”這兩個字是從哪兒來的?

    彈幕上吵得更厲害了。

    ——?怎麼還開始胡謅名字了?她到底行不行啊?謝謝,jio趾已經摳出三室一廳了。

    ——快點打臉啊!我真的受不了她這副裝逼的樣子了,他媽的從第一季裝到了第二季,裝上癮了是吧還?

    ——但是我覺得胡謅不應該從這麼明顯的地方謅啊?鳳凰……這不是輕輕鬆鬆就戳破了?那她這麼說的意義在哪裏呢?

    ——不知道爲什麼,我忽然有一種預感,按照以前的情形來推論……都退後,餘念念要開始裝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莫名期待了起來。

    講解員有疑問,就直接問出來了:“爲什麼叫鳳凰玉鼎?”

    蕭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陳明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有些“情深”的曖昧感。

    蕭霽置若罔聞,說:“你們看過鼎的內部嗎?”

    講解員:“?”

    他們專門研究這個,當然仔細,裏裏外外全部都拍過照片,不知道餘念念忽然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點點頭。

    蕭霽嘆了口氣。

    她忽然有點不太想說了。

    這個時候,講解員忽然接到個電話,下意識就想掛斷,還有點懊惱——這是直播節目,她居然忘記了關靜音!

    但是她一低頭,然後頓住,接着有點尷尬地對着餘念念和陳明笑着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然後匆匆跑走了。

    現在是直播節目,屏幕前的觀衆們也不知道她是看到的誰的電話,居然就這麼跑了。

    但只有講解員自己知道,那位是她曾經念研究生的導師——而且還是院長,曾經答辯的時候替她大殺四方的恩師。

    這個博物館的工作也是導師幫她牽線的,她就是不要工作了,也不能不要導師啊!

    “喂?莫老師?請問您有什麼事?”

    現在已經大晚上了,莫老師八十歲的高齡不睡覺,忽然給她打電話——真的很讓她害怕。

    試問誰在半夜接到老人電話的時候不慌張啊?!

    那邊莫安康慢吞吞地說:“小銀啊,你在省博工作,聽說你們博物館要有明星去拍節目?是什麼時候啊?”

    銀河:“?”

    銀河真的很奇怪,她的老師雖然不是老學究一類,但除了當初和個別的關係不錯,平時也不太關注什麼明星的啊?

    銀河老老實實回答:“現在。”

    莫安康:“……?”

    莫安康說:“那是不是有個叫蕭霽的明星在啊?”

    銀河更莫名其妙了:“沒有啊,老師。”

    莫安康無理取鬧:“你仔細想想?”

    銀河委屈巴巴:“真的沒有,老師,我記憶力很好的,那幾個明星的名字我早都知道了,真的沒有叫蕭霽的。”

    那邊安靜了一瞬間,然後莫安康哼唧了一聲,忽然說了一句:“蕭睢騙我,我罵他去。”

    然後就pia地掛了電話。

    銀河莫名其妙地愣了兩秒,莫名其妙地揣起手機,一瞬間簡直懷疑自己一向引以爲傲的記憶力,但是理智立刻就告訴她——不可能,就那麼幾個人,絕對沒有叫蕭霽的明星。

    難不成老師說錯了?他要找的是叫蕭霽的人,可能混在幾十個工作人員裏,而不是明星?

    但是現在正在錄節目,既然事先講好了,她出來接電話已經不太禮貌了,現在也沒功夫想那麼多,把手機收起來,就回到了現場。

    陳明和蕭霽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主要也是在說剛剛有關“鳳凰玉鼎”的事。

    蕭霽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並且對着鏡頭,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剛剛多餘的那一句話。

    這不純屬給自己找麻煩嗎?

    她總不能告訴陳明和觀衆,那鳳凰是因爲蕭睢覺得雕在外面太從大流,就找了當時的工匠做師傅,另闢蹊徑,給她把鳳凰刻在裏面了吧?

    而且不是特定的角度、不用特定的光照去看,還看不出來的那種。

    蕭霽知道蕭睢,看起來瀟灑,但其實活得比她還精緻,她算個實用主義者,很多東西有最好,沒有也就沒有了。

    但是蕭睢,彷彿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精力,而且彷彿做任何事情都遊刃有餘。

    蕭霽眼睫顫了一下,忽然不想把這個祕密說出來了。

    她皇兄給她雕的,她自己知道那裏有隻振翅欲飛的鳳凰就好了,爲什麼要昭告給天下人呢?

    而且……蕭霽緩緩眨了眨眼睛。

    她皇兄給她的東西,爲什麼要送給別人?這不對,這分明就是她的東西。

    她忽然擡眼看了一下四周,黑霧在看不見的地方飛速涌動,她幾乎就是在瞬間,準確無誤地看向了監控的位置。

    ——??怎麼回事?我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涼意,她想幹嘛?

    ——我也,那個眼神……算了,姐姐殺我!!!

    ——啊啊啊,也殺到我了!

    ——太a了太a了!餘念念你糊塗啊!早走這條路不好嗎?當什麼胸大無腦的美女,你就是內魚第一女alpha!

    不知道的,還以爲彈幕上是什麼殺人現場呢。

    蕭霽舔了舔嘴脣。

    忽然,銀河的手機又響起來了——她幾乎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媽的,以後再也不說自己的記憶力好了。

    她拿起來一看,發現還是莫安康的名字,猶豫了一瞬間。

    就是這一瞬間的猶豫,讓坐在電視前的莫安康氣得吹鬍子瞪眼——居然敢猶豫?

    當年寫畢業論文的時候,凌晨兩點打電話給她,她都顛顛地接呢!

    這才幾年,師徒情就這麼煙消雲散了是吧?下次見面,非要臭罵她一頓不可!

    莫安康想到這裏,屏幕裏的銀河就像是忽然被電了一下,瞬間感覺毛毛的,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般。

    她一哆嗦,手指就摁在了“接聽”的按鍵上。

    電話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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