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魏“蹭”地一下站起來了,然後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說:“我和他不熟。”

    陳雨承:“……”

    陳雨承跪在原地,風雨不動。

    但大概終歸還是覺得有些丟人,不過轉念又覺得,這世間除了生死,難道還有大事嗎?

    蒼天啊,他今天除了跪在這裏,還有別的選擇嗎?

    欒魏笑着說:“猜猜我給你帶的什麼?”

    蕭霽不接話。

    欒魏就自顧自把小蛋糕給拿出來,盒子完整,一點擠壓變形都沒有,看樣子還是s市包裝的那一家,跟着他奔波了那麼久也不容易。

    “你怎麼來了?”蕭霽把目光漠然地從蛋糕盒子上挪開,問。

    欒魏上前把寢室門給關上,拉着蕭霽又往旁邊走了幾步,拐了一個轉角才停下來。

    陳雨承看着剛剛在他面前敏捷無比的蕭霽,現在卻被欒魏輕而易舉地拽走,垂下了眼睛。

    另一邊,欒魏一邊把小蛋糕塞到蕭霽手裏,一邊用餘光偷偷瞄這邊,說:“不會就是他欺負你吧?”

    陳雨承在圈內的口碑可真算不上好,平時也經常有耍大牌的新聞出來,別說他的粉絲了,就連路人都看習慣了。

    欒魏這麼一問,也有道理可循,但是這個場面分明怎麼看怎麼離譜。

    ——因爲蕭霽一看就趾高氣昂,而陳雨承就這麼跪在她的房門口,大有就此跪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蕭霽說:“怎可能?”

    欒魏說:“我想也是。”

    “……”蕭霽把小蛋糕接過來,“我問你爲什麼會來?”

    欒魏“嘖”了一聲,又把小蛋糕搶回來,三兩下的把包裝拆了,拿起叉子一口奶油塞進蕭霽的嘴裏,說:“哥想來就來,管得着麼你?”

    如果不是他剛剛撇清關係得如此迅速,倒還真像是個硬氣的人。

    草莓味的,和當初在娛樂場的冰淇淋一個味道,更軟綿一些,但放了那麼久,着實算不上什麼美味。

    不過蕭霽還是慢慢嚥了。

    而且不知怎麼,公主殿下對欒魏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也沒什麼意見,甚至一點都不想讓他滾。

    外面都快破曉了,月亮變得更加暗淡,光從遠處的地平線上冒出來,就像一片輕薄的紗。

    能看見各種景色的朦朧輪廓,矮矮的丘和疏疏的樹,像留白過多的畫。

    蕭霽瞥眼看欒魏,他的輪廓卻像是這天地間唯一清晰的東西,五官明朗,特別是那雙眼睛,亮得仿若有熠熠的光。

    “到底怎麼回事?”欒魏問,“他怎麼得罪你了?我幫你出氣。”

    蕭霽慢慢吃了幾口蛋糕。

    她雖然白天沒喫飯,但是她現在也沒什麼必須喫飯的需要了。

    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她現在會產生一種,儘量多喫幾口的想法。

    “沒什麼。”蕭霽淡淡地說,“他求我一件事,我不想辦而已。”

    欒魏覺得求的這事不是普通事。

    他不是懷疑蕭霽的人品,而是陳雨承這人一向心高氣傲,但凡是用錢用他家勢力能擺平的事情,或者說,但凡是用任何手段能擺平的事情,他現在也不可能來跪在這裏。

    這件事一定是他傾盡全力都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欒魏接着問:“比如說……?”

    蕭霽不想吃了,把蛋糕塞回欒魏的手裏,後者嫌棄了她一句:“這麼點都喫不完,你上輩子是隻鳥吧?”

    蕭霽淡淡地說:“比如,讓我救他一命?”

    她說完,撐在欄杆上,目光眺向遠處,似乎忽然發現了一處讓人挪不開眼的美景。

    欒魏又接着問:“救他的命?怎麼救?”

    蕭霽轉頭看向他,目光又亮又攝人,攻擊性毫無保留地展露了出來。

    她慢慢說:“我自有我的手段。”

    她說完之後,就沒有動,目光盯在欒魏的臉上,似乎不想放過一點他臉上的微妙表情。

    她的食指輕輕跳動了一下,無意識的,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欒魏沉思。

    欒魏繼續沉思。

    欒魏頓悟。

    “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之前我以爲你是個狐狸精,但是……所以你會點法術也很正常吧?”

    蕭霽:“……”

    蕭霽無語了大概三秒鐘,默默收回定格在他臉上的目光,。

    她剛剛有種難以言表的緊張感,現在不知爲何,聽了這一句鬼扯,緊張感都煙消雲散了。

    她莫名有點生氣,卻也像是鬆了一口氣。

    “怎麼?怎麼?”欒魏把自己的臉湊到蕭霽的面前,歪着腦袋,“不用自卑,你當初是個黃大仙的時候,我也沒嫌棄你啊?”

    蕭霽直接一伸手把他的臉推走。

    欒魏笑着抓住她的手腕,氣氛在一瞬間變得曖昧,他正想說些什麼,陳雨承忽然過來了。

    他的目光在兩人的手上一掃而過,然後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

    欒魏覺得此人恩將仇報。

    他剛剛是真心實意想要幫他一把的,但是現在……他只希望他快點去死。

    蕭霽把自己的手腕收回來,表情自若,問:“怎麼不接着跪了?”

    陳雨承一聽,立刻就要往下跪。

    但是欒魏卻不是封建餘孽,長這麼大除了拍戲,還沒見過朝人下跪的,雖然他自認八字很硬,但是看着也難受啊。

    於是欒魏直接把他摻住了,問:“嘖,什麼事非得這樣?怎麼動不動就要跪呢?”

    陳雨承卻推開他,往地上一跪,脊背挺直,淡淡地說:“誰不想活着呢?”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一點也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事情,但是隻要認真去聽,就能從他這故作平淡的語氣之中,聽出一種悲涼的宿命感。

    蕭霽安靜地看着他。

    欒魏左看看、右看看,看見蕭霽那毫不動容的面容,和她平時完全一樣,眼底沒有一點波動,情緒好像全都死寂了。

    他覺得陳雨承有點懸。

    陳雨承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懸。

    但是生命擺在這裏,他所有的醫生和所有的大師都找過了,能見的人都見過了,在最後幾天的期限裏,上天給了他最後一個機會。

    他究竟要如何才能抓住這個機會呢?

    蒼天啊,告訴他吧!

    就像是聽到了他的乞求,那冰雕一般的人終於擡了擡下巴,說:“十公里,太陽出來之前跑完,我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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