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子持續很久了嗎?”
“大概有半年的時間。”
顧白說着垂下了頭,語氣裏滿是化不開的憂愁,“作爲醫生我很清楚她的身體,現在已經是到了燈枯油盡的時候了。”
“所以婷婷,你能來看我我真的很感謝你。”
蘇婷聞言淡淡地轉過頭,沒有說話。
心裏卻是酸脹難耐,本以爲過去和顧老太太見一面就會放下,但心底那種感覺反而愈發強烈。
“你走後顧家又發生了很大的變故。”
顧白偏頭看了蘇婷一眼,陸續道:“顧明月死在了M國,屍體被認領回來的時候已經嚴重腐爛,是我去收的屍。”
“什麼?!”
蘇婷震驚地轉頭,不敢置信地說道。
“她這輩子前半生過的順風順水,是她自己不珍惜……”
顧白淡淡說道,“說白了她之前搶了你的福氣,又做了這麼多不可挽回的事情死不足惜。”
蘇婷聞言,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
倒是顧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傾訴的人一般,徹底打開了話匣子。
中午一頓的功夫兒,兩人聊了很多。
蘇婷也把在Y火的趣事兒和他講了講。
結束時,已經是下午。
盛夏傍晚的微風吹拂在臉頰上,輕柔的讓人嘆謂。
果然,無論別處的風景有多美麗,只有故鄉才能讓你心安。
“還是回國好啊!”
蘇婷靠在江大橋的欄杆上,滿足地說道。
“小時候每到這個時節,福利院年齡大一點兒的孩子都會自發地組織一起到河邊釣魚戲水,現在想想還是挺懷念的。”
蘇婷望着腳下滾滾而逝的水流,眯着眼睛說道。
想來也很久沒回火福利院了,也不知道孫爺爺經營的怎麼樣,那裏的孩子們過的怎麼樣了?
“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顧白說着把提前買好的禮物從車子後備箱拿出來。
“這是送給小傢伙們的回國禮物,你記得幫我轉交!”
“我就不上樓了,一會兒還有一臺手術。”
顧白低頭看了眼表,低聲說道。
回家後,三個小傢伙已經喫飽喝足了睡得正香。
蘇婷回到房間裏簡單地衝了了熱水澡。
倒在牀上睏意瞬間襲來,倒時差的過程讓她一天都沒什麼精神,所以第二天很真常地起晚了。
蘇婷晃了晃有些發暈的腦袋,清晨的陽光刺的她睜不開眼睛。
剛下樓便看到張嬸已經在客廳打掃了,桌子上還放着溫熱的早餐。
“蘇小姐您醒啦?”
張嬸笑着走過來,“孩子們已經喫過早餐讓司機送去學校了,您今天準備出門嗎?”
蘇婷聞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淡淡道:“嗯,讓司機備車吧。”
她原想着今天先去公司看看,但一想到工作起來又不知道幾時有時間再去福利院,乾脆趁着剛回困這段有時間工作沒步入正軌,先過去看看。
車子飛快地奔馳在馬路上,不一會兒蘇婷便看到了那刪熟悉的大鐵門。
老孫頭正依靠在保安室的椅子上,垂着頭打瞌睡。
“孫爺爺!”
蘇婷敲了敲門窗,嚇得他趕忙擡頭,瞪大了眼睛。
老孫頭的面色由震驚轉爲驚喜,“來來來,快進來!”
“孫爺爺……”
多半年的時間沒見,老孫頭滿頭的華髮已經全部花白,原本還算挺直的脊背現在也彎了下來。
“想不到你會回來了!自從蘇蘭進去了我想着這輩子都再難見到你了……”
老孫頭說着,擡手擦了擦有些溼潤的眼角。
“我……我還是放心不下您。放心不下福利院。”
蘇婷淡淡說道,心裏同樣五味雜陳的。
“好!你是個好孩子啊……”
老孫頭拉過她的手紅着眼眶說道。
“算了,不提過去那些破事兒了,既然來了就在這裏喫過午飯再走吧。”
蘇婷聞言連忙擺手,“不了,孫爺爺我就來這裏逛逛一會兒就回去了。”
老孫頭聞言向了張嘴,也不強求,“那好,你到處去轉轉吧,福利院自從那件事後受到了社會的關注,上面籌集下來很多善款裏面的教學樓和操場都重新翻修過了!”
他說着指了指門口的大鐵門,“就剩下這個“老傢伙”沒換啦!我還挺捨不得的。”
現在正是孩子們的午休時間,操場和教學樓都靜悄悄的,只有夏蟬的鳴叫聲經久不衰。
蘇婷走在長長的走廊裏,原本已經掉了漆的牆體又被重新粉刷成了墨綠色。
走廊的盡頭是曾經住的那間屋子,一束光影投射下來,讓蘇婷恍惚中產生一種錯覺。
彷彿自己還是那個十七八歲長在福利院裏,不知愁滋味的天真少女,卻忘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她嘗試地轉動門把手,卻發現門沒有鎖。
“咔嚓”一聲,門被打開蘇婷怔在原地。
“你怎麼在這裏?!”
顧老太太慌張地轉過身,眼角還掛着未乾的淚痕。
“對不起我……我就是昨天聽顧白說起你很懷念福利院的時光,想在徹底下不來牀之前過來看看。”
顧老太太說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低下頭,“我是偷偷從醫院出來的,待一會兒就走你可千萬別和顧白說……”
蘇婷站在門口,半天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才冷聲開口,“你就這麼出來顧白會擔心的。”
“我……我知道,但是我怕,我怕我現在不來以後就沒機會了!”
顧老太太語無倫次地說道,“我這輩子有太多的遺憾,臨了之前只想着稍微減少一些,這樣死了也好瞑目……”
她說完自嘲地勾了下脣角,看向蘇婷,“我打擾到你了,現在就出去。”
“等等!”
蘇婷突然開口,輕輕把門關上拍了拍有些落灰的牀鋪示意她坐下。
“我們談談吧。”
顧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眶又開始泛紅。
“你……小時候就住在這種地方嗎?”
顧老太太環視着這簡陋逼仄的屋子,哽咽着聲音說道。
又想起從小顧明月錦衣玉食地長大,心裏的愧疚幾乎要將她沖垮。
蘇婷淡淡點頭,用盡量平和的語氣說道:“其實我小時候嘴上說着不在意自己是個孤兒,但每年生日許願的時候都是希望我的新生父母能快點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