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讓任何人跟着,自己踱步到了遠一點地方。
走到一古樟旁,突然聽到一些聲響。
聽着似乎很是痛苦,壓抑着不敢出聲。
他仔細傾聽了一下,聲音竟然是在他的身後發出來的。
轉步到了古樹的另一邊,發現那株大古樟後面靠着的沈歸舟。
微風吹起她紅色的衣裙,偶爾還有幾縷髮絲隨風飛揚。若忽視那張美麗的臉上因爲痛苦而扭曲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
痛苦的呻吟是從她的嘴角溢出來的,再看她臉色扭曲的表情,明顯是做了噩夢。
一向不喜多管閒事的陳穆愉看着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叫醒她。
不曾想,他還未做出決定,那個本是被噩夢夢魘住的人突然睜開眼睛。
一直看着她的他,自然看到了那雙好看的狐狸眼突然睜開的那一刻的防備和殺意,更注意到了她腦後已經握成拳頭的雙手。
不曾想,最後她怔愣在那裏。
好一會,看着那雙盯着自己臉的眼睛,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一向不喜別人如此盯着他看,更不喜歡女人如此盯着他,這種不喜,讓他眼裏閃過一絲反感。
正是這絲反感,讓沉迷‘美色’的沈歸舟醒過神來,動作麻利地站起來,並後退兩步,離他遠一些,“陳公子。”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不對。
她當然知道他是誰,南泉縣上,他化名陳沐,她習慣喚他陳公子。剛剛有些窘迫的她下意識就喚了一聲‘陳公子。
然而今日她還未見過陳穆愉,也並未有人跟她提起過有這個人。她張口就喊陳公子,實在是不合常理。
她還在糾結該如何補救這個錯誤,先聽到了陳穆愉的聲音:“韓娘子?”
明明是問句,落在沈歸舟耳邊,卻是肯定的語氣。
這個大半年沒有人喚起的稱呼突然從陳穆愉的嘴裏出來,沈歸舟一時有些錯愕。
他竟然記得她?
仔細想想,她此刻臉上沒有任何僞裝,陳穆愉認出她,也不奇怪。
那麼之前他沒戳破她,就是故意爲之。既然如此,現在怎麼就改變主意了呢。
相對於她眼裏、臉上的震驚,陳穆愉則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表情。
“恕當日在下眼拙,不曾想到那等偏僻小鎮竟有高人。”
想到自己一向是個豪放且不拘小節的人,她放棄了否認。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自認爲大方有禮的笑容,道:“陳公子說笑了。世道艱難,生存不易,小女子只能隨波逐流。”
停頓一會,她眼角微微揚起,反問:“僅僅半年而已,陳公子這也不是從南泉縣到了這江南嗎?”
陳穆愉看着她,面上依舊冷冷的,看不出情緒。
沈歸舟沒了之前的那份心虛,還是不想對着陳穆愉。
他們兩個算不上熟人,要在這裏談論過去,實在是怪異的很。
雖然陳穆愉那張臉看着很是養眼,但爲了驅逐心中的那種奇異的彆扭,她思考着是不是應該趕快撤走。
“公子。”
突然有聲音響起,打破了他們之間詭異的氣氛。
看着拿着食物過來的雲澤,她不自覺地鬆了口氣。正準備閃人,被雲澤喊住。
“沈姑娘?”
雲澤語帶驚訝,沒有想到她也會在這裏,或者說是驚訝她竟然和陳穆愉站在一處。
原來他們站的位置剛好背對着大家,又因爲古樟的樹幹十分粗大,陳穆愉站的位置,遠遠看去可以看到他的一邊身形,沈歸舟的身影則完全被古樟給遮了起來。
雲澤本準備給陳穆愉送喫的,但是沒有在馬車上看到他。問了一旁坐着的莫焰,才知道他往這邊來了。
擔憂陳穆愉餓着,於是找了過來。看到那月白衣袍,他跑了過來。但沒想到,走近了發現沈歸舟竟然也在這裏。
整整一個上午,雖然他在隊伍的最前面,沈歸舟一直吊尾,他還是一直都有注意她。
她一上午也沒有和人主動說過話,谷誦偶爾問她幾句,她也是選擇性地答幾句。
她一個人在後面慢悠悠地跟着,對他們一行人就連一個好奇的眼神都沒有,看上去倒像是個出門踏青的。
剛剛吩咐衆人休息時,他沒有看到她。問了蘇子茗等人,大家竟然都沒有注意到她。
他心中警惕滋生,趕緊讓蘇子茗去找人,這也是他會這麼快來找尋陳穆愉的原因。
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和他們主子在一起。
驚訝之餘,他一陣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