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月照冰雪 >第153章 相像
    等他再回過神來,只剩滿室寂寥,唯有燭火搖曳。

    心中激動依舊,他重新低頭看去,甚至將那密令放到燭火近前。

    一切都不是他的錯覺,上面的字和他藏在書房的那些書信上的字幾乎一模一樣。

    若是那人如今還在,所寫之字應該也會添上幾分沉穩,如此一來,那便更像了。

    可是,怎麼可能呢?這世上竟然還有互不相干的兩個人能寫出一模一樣的字來。

    密令是晉王親筆,書房的那些是故人所書。

    難不成,晉王和她之前相熟。

    以前並未聽她提過啊。

    韓霄凌正震驚晉王的字時,嗡嗡作響的腦中有光閃過。

    一張臉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中。

    林夫人。

    是晉王身邊那個女人。

    他終於想起那股熟悉感是來自哪裏,那雙眼睛和她幾乎一模一樣。

    他久遠的記憶中,那雙眼睛顧盼生輝,自信,高傲,張揚都蘊含其中。

    然而陳穆愉身邊的那個人,眼神少了她那種生動。

    又因多年未見,他已模糊了她少時的模樣。

    因此,那日驚鴻一瞥,他沒能想起來。

    他心中有岩漿涌出,難以置信。

    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闌闌。

    震驚剛現,狂喜還未出來,忽然又遇一盆冷水。

    可是,怎麼可能呢?

    她已經死了。

    這已經是她離開的第十二個年頭了。

    當年,她的葬禮他也去了,是他們親自將她送入陵寢。

    此時的她正遠在萬里之外,和他隔着生死。

    他跌坐在矮凳上,胸口像是堵了什麼。

    他看着手上的那首氣勢磅礴的字,心頭冒出淒涼。

    這世上有人能和他人寫一手一模一樣的字,怎又不會有相像之人呢?

    何況,那雙眼睛也僅僅是形似罷了。

    神傷許久,他纔拿着密令出門連夜去了西郊大營。

    回來之後,他又被母親叫去辦了些瑣事。

    巧合的是,剛要進門,又見到了那個火紅的身影。

    她咬着一串糖葫蘆慢悠悠的往回趕,像個孩子,又像個混跡街頭的二流子,完全沒有初見那次的端莊。

    儘管他很清楚她不是她,眼前這幕偏偏又讓他想起那人來。

    他記得,他們初見時,她也咬着一串糖葫蘆。

    他告訴自己,她們不是一個人。

    然而,他的腳不聽使喚地停留在了原地。等她靠近時,他下意識喚住了她。

    一番對話下來,他也知道自己的莽撞,甚至還不如少年時的自己沉穩。

    可是,沒辦法,誰叫那個人是她呢?

    有人說,他生了執念。

    他不否認。

    因爲那人不知道她對他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他抱着一點妄想想試一下,結果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

    她不是她。

    一切不過是他荒誕不羈的妄想罷了。

    這一刻,他胸口比之昨夜更加堵得慌。

    比起知曉她離世,看見她的棺槨時,更加難受。

    他有些後悔,當時因爲忙沒能再見她,不曾知曉她長大時的模樣。不然今日,他就能更加確定。

    韓霄凌失落而回時,沈歸舟也已經到了房中。

    一進門,她就關上房門。

    閉着眼睛背靠在房門上,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大概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她才重新睜開眼睛。

    狐狸眼裏,一切正常。

    將最後一顆糖葫蘆咬下來,她將竹籤朝着窗口一扔,窗外,一隻大老鼠就被釘在某棵樹下。

    從出門開始,胸口就有些不舒服。

    將冰糖葫蘆吞下去,猶豫了一會,她又掏出一根還魂草點燃。

    吞雲吐霧完,胸口的痛感似乎輕了不少。

    這東西很嗆,不好聞,但是有鎮痛的效果。

    雖然效果甚微,可有總比沒有好。

    閒來無事,她索性躺牀上睡了。

    一覺睡醒,發現陳穆愉竟然坐在房裏看書。

    愣怔了好一會,她纔想起,現在兩人的關係。

    許是被她盯得久了,陳穆愉擡起頭來。

    他直視着她,“起來用膳吧。”

    清清冷冷的語氣,若細想,就會發現比之平常,多了一絲溫柔。

    沈歸舟聞言往窗口一望,天色竟然已經全黑。

    “什麼時辰了?”

    陳穆愉起身朝外間走去,“亥時。”

    沈歸舟震驚之餘有些惶恐,她睡時還天光大亮,一覺醒來竟已過了這麼久。

    她慌忙起身,剛要下牀,胸口突然痛的厲害。

    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見陳穆愉擡腳朝外走,並未注意到她,她才撫着胸口,深呼吸了幾口。

    過了一會,胸口那痛感輕了些,她才起身下牀來。

    看來必須脫身了。

    剛剛睡醒,頭髮有些亂,本想梳洗一番,轉念一想,反正她最醜的樣子陳穆愉都見過,何必麻煩。

    於是,便又作罷。

    走到外間花廳,見已經擺好飯菜,陳穆愉端坐在那裏,並未動筷。

    她走過去,隨口問道:“你剛剛回來?”

    陳穆愉盛了碗湯放在旁邊的位置上,“不是。”

    沈歸舟本來想坐得遠些,見那湯猶豫了一下,還是在他旁邊坐下來。

    剛落座,就又聽他道:“戌時回的。”

    她有些意外,差點就問,那你怎麼還沒喫飯。

    話到嘴邊,她怔住,“你在等我?”

    陳穆愉倒也沒否認,“嗯。”

    隨後,便拿起了筷子。

    沈歸舟:“……”

    一時之間她有些失言,這話也不知該如何往下接。

    一連兩日,他等自己喫飯,這讓她着實意外。

    更有意思的是,這人連客氣都不客氣一下,她問,他也答的乾脆。

    這似乎不像是正常情況下該有的反應。

    她在思考,這種時候,若是換了正常女子,會是什麼反應。

    想了半天,她也沒想出來。

    原因無他,這些年,她身邊好像就沒有正常女子。

    她一向懶得在這種事上費心思,想不出來索性就不想了。再說,喫飯的時候想這些,當真是浪費這些飯菜。

    她也拿起筷子。

    正想着要向哪個菜下手,胸口那種抽痛又上來了。

    若不是她反應快,手裏的筷子就要掉落。

    她握着筷子,沒有動。

    “怎麼啦?”見她許久未曾動筷,陳穆愉投過視線。

    沈歸舟面色淡然,唯有空着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陷入皮肉裏。

    她擡起頭,看了一眼陳穆愉,隨後又將視線轉到看上去很是不錯的飯菜上,違心道:“中午喫撐了,不大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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