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月照冰雪 >第193章 祕密
    她的聲音很輕,輕的彷彿微風一吹就要散了。

    這呢喃透過窗戶,傳入窗外人耳裏。

    那人一身雪白寬袖長袍,長身玉立,立在那裏,如庭中松柏。

    陳穆愉聽着那句如鬼泣的呢喃,眉頭微蹙。

    他看不見她的臉,那個挺直僵硬的消瘦背影印在窗紙上,透出說不出的悲傷和委屈。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她坐得最端正的一次。

    他在檐下站了一炷香的時間,她都沒有動一下,那個背影彷彿是被定住了。

    眼角的餘光看見陳霄進了院子,他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他沒有注意到陳霄稍微有點驚訝的目光,跟他做了個手勢,就步出聽雨樓。

    “去南境的人可有消息了?”

    沒有外人在,陳霄收起了那虛僞的招牌笑容,整個人看起來嚴肅了幾分,也比外人面前要真了幾分。

    “回來了。不過......”陳霄想着剛剛收到的消息,說話有些吞吐。

    “依舊沒有進展?”

    “是。”

    “墨閣傳來的消息,和上次區別不大。夫人是永盛十六年冬逃難到的南泉縣,她在那裏住了小十年,從未離開。她對人道,她是北方興宜人,夫家姓韓,新婚不久家鄉就遭了大難,她夫君死在逃難的路上。至於她來南泉縣之前的事沒有人知道,據那些活下來的人說,她到那的第一天就是我們最初見到她的樣子,也不知她會武功。”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那個叫紅雲的女人呢?”

    “紅雲從客棧離開的第二天就離開了南泉縣,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墨閣已經派出人去找,目前還沒消息。”

    “去興宜的人也傳回消息,興宜十五年內都無災難。近三十年內,興宜也沒有姓韓和姓沈的人家,那裏無人見過夫人。”

    他們已走到書房,陳穆愉在書案前坐了下來,沒有再說話。

    陳霄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安靜地立在下首。

    他有些羞愧,他所執掌的墨閣,號稱沒有查不到的事情。然而在沈歸舟這件事上,他們已經兩次無功而返。

    許久後,陳穆愉面前的燭火忽然發出了燈芯炸裂的聲音。

    陳霄心思收回,猶豫着開口,“王爺,夫人的身上似乎有許多祕密。”

    他更想勸說,不應該將沈歸舟留在身邊。

    無論是她在世人眼裏的身份,還是那些成謎的過去都證明了陳穆愉不應該將她留在身邊。

    興宜傳回來的消息說明沈歸舟對他們王爺撒了謊,對所有人都撒了謊。

    明明是一個俗的讓人討厭的婦人突然變成了美人,還是個隱藏的武林高手。

    十年鄉鄰對此一無所知,甚至連墨閣都查不到她的過去。

    墨閣都查不出來的人,可能往往只有兩個。

    一是墨閣養了一羣廢物,剩下的一個就是她是故意掩藏。

    這樣一個來歷不明,渾身是謎的女人王爺同牀共枕,能不恐怖嗎?

    陳穆愉一直沒有說話,修長的手指在書案上輕輕地扣着,陳霄知道這個動作證明他在思考。

    他以爲陳穆愉是將他的話給聽進去了,哪知過了好一會後,陳穆愉卻道:“讓墨閣去查陶義,沈歸舟和他的關係應該不一般,還有,他脖子上的東西也去查一下,她就是憑它認出人的。”

    “是。”

    “告訴許儂,如果這次還查不到有用的東西,那就以後都不要來見吾了,吾會重新給墨閣派一個掌管人。”

    “是。”陳霄替自己捏了把汗,卻沒有立即離開。

    “沒什麼事,就下去吧。”陳穆愉蒼勁有力的字在公文上起舞,他頭也不擡地吩咐着。

    陳穆愉冰冷的聲音讓他將那絲逾舉的心思收了回來,“屬下告退。”

    關門聲響起,陳穆愉將手中的毛筆擱了下來。

    看着攤開的公文,他彷彿又看到了沈歸舟挺直消瘦的背影。

    陳霄的意思他明白。

    他早就清楚沈歸舟是個有祕密的女人。不說別的,她那一身的傷疤,就很好的說明了她的經歷不簡單。

    若是以前,他是絕對不會將這樣的女人留在身邊的。

    然而,人的一生中有很多事情都會不受控制,沈歸舟就是他的那個不受控制。

    她就像毒藥,越是神祕,就越是能牽動他的心。

    兩人的不歡而散並不是他的本意,他看的出來沈歸舟看見那個瘋子的時候很激動,眼睛裏有着很多種情感,唯獨沒有喜愛。

    他們不是‘舊情人’。

    他也只是突然就問出了那個問題,想弄清楚他在沈歸舟這個女人的心裏算什麼。

    從小到大,因爲他的身份,還有那張遺傳了他那個豔冠後宮的母后的臉,讓他走到哪裏都不缺女子的愛慕。

    無論是府內還是府外的女人,爲了得到他的關注使出渾身解數,明爭暗鬥。

    沈歸舟看他的眼神也是熾烈的,就比如剛剛。

    不過,善於觀察人心的他發現這個女人的熾烈只流於表面。

    她和其他女人並不一樣。

    她喜歡他,是單純喜歡他的臉。就像她喜歡去各處看美人,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紅館花魁,甚至是那些小倌館的名角。

    在她的眼中,他和那些人似乎並無不同。

    他們有夫妻之實,她也未放在心上。她不要名分,甚至害怕自己對她負責。

    若不是確定自己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一個,他都要懷疑她就是水性楊花。

    他曾經懷疑她不願做他的侍妾,也不要名分,不過是欲擒故縱的把戲而已,她真正想要的是他的王妃之位。

    畢竟,他不相信,這個天下真的有那種完全不在意自己貞潔的女人。

    從小到大,他看到的都是女人用身體去換取他們想要的。

    她們付出身體,或許是因爲愛,但那絕對不是全部。付出什麼了,必定是要得到什麼。

    他不相信,沈歸舟會是個如此單純的女人。

    從認識她時,他所瞭解的她就是一個貪財、市儈的寡婦,而且還不檢點、好女風。

    這樣的一個女人就是典型的徹底被世俗侵染了的庸俗之人。

    第一晚過後,她依舊並不抗拒和他歡好讓他更加堅信這一點。

    可是,一向善於揣測人心的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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