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月照冰雪 >第256章 告別
    一提沈家,陳霄立即明白他問的是沈歸舟,便趕緊將剛剛到手的消息一一道來。

    “屬下剛剛收到消息,沈家三房,年輕一輩中,一共三男三女。”

    “沈大將軍膝下只有一個兒子,沈星闌。二房兩女一男,長子沈星耀在年輕一輩中排行最大,大女兒嫁到了賀家,二女兒嫁到了中州。剩下的一個是三房的長女,嫁給了郭子林。目前來看,夫人和沈家沒有關係。其他的,墨閣還在查。”

    陳穆愉沉默下來,修長的手指再次在小几上一下一下地扣着。

    沒有關係,難道,是他想多了。

    如果是他想多了,那昨日莫焰看到沈星耀的反應又作何解釋。

    如果她不是沈家的人,那她和沈星耀......

    陳穆愉眼裏有一絲危險的光芒快速劃過,他吩咐道:“將這些年和沈星耀有關係的女人都查出來。”

    陳霄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

    其他兩個人也是有些懵怔,始料不及。

    雲澤驚嚇過後,突然想起一張臉,他脫口而出,“你們有沒有覺得,夫人和沈將軍,不是,是沈老將軍長得有點像?”

    他本是無心的一句話,如驚雷炸開。

    雲澤說的沈老將軍自然是大將軍,護國公沈峯。

    沈峯,他們主僕四人都見過。

    陳穆愉看着雲澤,仔細回想那個因中年喪子,還沒五十就已經頭髮斑白的大將軍長相。

    雲澤見大家都將視線轉向他,他有些驚恐,又道:“其實也不是很像,就是夫人的眼睛,好像和沈老將軍挺像的。”

    沈峯年輕時,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比現在的沈星耀還要亮眼幾分。

    即使老去,看着也是個儒雅之人,沒有軍中漢子的粗獷。

    他們自是沒有見過沈峯年輕時的模樣,陳穆愉見過也記不清了,不過雲澤這一說,他還覺得真的有點像。

    沈歸舟的眼睛很特殊,眼尾上揚,看着就像狐狸。她笑時,勾人心魄。

    沈峯的眼裏是年長的睿智,不過上揚的眼尾,還真的是一樣的。

    “讓墨閣繼續去查沈家,沈家的旁支也去查一下。”

    陳霄領命,又講起關於沈家的另一件事來。

    “京都傳來消息,陛下已經允許沈家軍徵兵,也允了沈老將軍親自掛帥。算下時間,他此刻應該已經出發,再過十日左右就能抵達北疆。”

    這事讓雲澤和莫焰都有些意外,雲澤問道:“王爺,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陳霄用眼神制止了他,示意他住口。

    其實雲澤倒是沒有其他意思,純粹是不解而已。

    沈家軍丟了荒海六城,五萬軍力現在只餘三千不到,多半還是傷兵。這樣的的軍隊,番號沒有被裁撤,陛下竟然還允許徵兵。

    他們這位陛下,難道是怕沒了沈家軍,王爺在北疆的勢力再也不能被控制了嗎?

    陳穆愉沒有斥責他,亦沒表現不滿,聽了此事,沉默片刻,便對陳霄道:“沈家徵兵的事,讓韓揚去幫一下。”

    雲澤所想也是陳霄所想,只是他深知禍從口出。一字不慎,就可能給他們王爺招來禍事。

    雖心中也是不滿,聽了陳穆愉吩咐,也只能領命,“是。”

    京都郊外北楓寺。

    郭子林穿着狐裘坐在一間緊閉的禪房門前,看着院子裏那棵已經掉完葉子的楓樹發呆。

    許久後,冷風吹的他打了一激靈,整個人終於回神。

    他回頭看向禪房,道:“沈伯父前日出發去北疆了,聽說沈星耀丟了荒海六城,沒有了他的沈家軍,再也不是我們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他身上落了幾分傷感,“想了幾日,我也打算去趟北疆。主要是想過去看看他,今日就出發。”

    他垂了一下眼眸,“我今日來,就是來和你作別的,未來幾個月……或許以後,我都不會再來找你喝酒了。”

    身後緊閉房門的禪房裏,沒有任何動靜。

    他一手放在膝蓋上撐着臉,問:“阿修,這麼多年,我們都沒有去看過他,讓他一個人躺在那高山之上,看風霜白雪。你說……他有沒有怪過我們?”

    他將視線轉向院中枯樹,又道:“其實,我一直挺想去看他的,但是我沒臉去見他。如果,當年我不和他姐吵架,出去躲清閒,我就可以和他一起去落龍峽。如果我當時和他一起去了,落龍峽一戰,他就不會受傷。如果我當時知道他受傷了,就不會讓他還急急忙忙趕回沈家。那樣,或許他就不會走。”

    說着,他拿着放在旁邊的酒罈灌了一大口,冷酒凍心,他也不覺難受。

    半壇酒下去,他才重新道:“我知道,你不去看他,是覺得,只要你不去,他就沒有走。你和我一樣,也在悔恨,悔恨當年回了京都,不僅沒能保護好他,就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他呵呵笑了起來,笑得比哭還苦。

    “上次我去看洛河郡主,她還說讓我好好勸勸你,回府去。我沒敢答應,因爲我知道我勸不了你,也不應該勸你。我們都是罪人,說好的同生共死,他死了,我們憑什麼活的自在?”

    天上有雪粒子飄下來,他用手接住,看着它們快速化掉,他眼尾變成了紅色。

    “說實話,這麼多年,我都快忘記他長什麼樣子了。可是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也不會原諒你。我知道你也是一樣的想法。”

    他把剩下的半壇酒喝了,然後站起身來。

    就在走下臺階的那刻,他又停住腳步,道:“哦,對了,前段時間,我遇到一個人,和他長得極爲相似。看到她,我馬上就想起他的樣子,說來也挺可笑的。要不是人家是個女的,是晉王的小妾,我都要懷疑是他詐屍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後來我又想會不會是……但是再想想,也覺得不可能,畢竟他們的性子如出一轍,就算她再落魄,也不會墮落至此。”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渙散,好像是在想什麼久遠的事情,“也不知道……這些年她過得如何。”

    很快,他的眼睛又恢復清明,“也是因爲那個女人,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去看看他,也應該替他去看看他曾經保護過的地方。”

    他是那樣鬧騰的一個人啊,他們卻讓他一個人躺在高山之上。整整十二年,都不曾去看過他,和他說上一句話。他該多無聊,又該多傷心啊。

    話音未落,他大步離去。風霜凜冽,絲毫沒能阻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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