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月照冰雪 >第266章 原來
    沈星闌語氣並不嚴厲,就像是在和人談心。

    “你應該看得出來,現在北疆最缺的就是將士與軍費。他們生在北疆,長在北疆,如果他們都不願意保護這一方土地,那你們怎麼能去要求那些萬里赴此的人爲這北疆獻出生命,這北疆的亂局又要到何時才能平息?”

    趙無衣啞住。

    言沐竹接過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這種局勢,這北疆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他們也不應該安泰一隅。”

    趙無衣沉默了許久,他理解了他們的想法。

    “公子,我趙無衣沒什麼本事,能護住的人也有限,也只想護住那麼一些人,故目光短淺,一孔之見,不及公子和沐竹遊目騁懷,昂霄聳壑。抱歉,是我愚見了。”

    在那之後,趙無衣沒有再和沈星闌提起這件事。

    但是,他和言沐竹都清楚,趙無衣並沒有被說服。

    就像他們能夠理解趙無衣的想法,但不能允諾他一樣。

    讓北疆牧民安居樂業,依舊是他趙無衣的心願。

    但凡有機會讓他能夠實現這個心願,他都會去做,哪怕是付出他自己的生命。

    沈星闌和言沐竹也沒有告訴他,這件事不能做的原因其實還有一個。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沈家日漸勢大,這對於遠在京都的天子來說,或許並不是一件好事。

    這樣的形勢下,他們還去提這樣的要求……

    下面傳來客人的叫好聲,將沈歸舟走遠的心思拉了回來。

    她摩擦着杯沿,輕聲道:“那日,我也在夜幽城。趙無衣死的時候,我在。”

    落塵有些意外,這個他倒還不知道。

    沈歸舟將視線移到了下面聽書的客人身上,似乎失去了焦距,“當我踏上雲巔之上時,我就知道,陳穆愉發現了夜幽城的祕密。我祈盼着來的人不是趙無衣,可我也清楚,這北疆除了他,沒有人再能幫助陳穆愉實現這個計劃。更重要的是,就算陳穆愉不找他,他也一定會去找陳穆愉的。”

    她垂眸,過了一會才用飄忽的聲音道:“畢竟,他好不容易纔等來這個機會。”

    哪怕這個機會同樣希望渺茫,他也不會願意錯過。

    畢竟,能許諾他這件事的人並不多,憑陳穆愉的身份地位,他可以賭上一把。

    再說,這世上也沒有幾人比得上陳穆愉的身份,就算有,他趙無衣也不一定會遇到。

    落塵:“……”

    是啊,這對趙無衣來說的確是個難得的機會。

    能得晉王一諾,償多年夙願,死也值得。

    沈歸舟將視線重新投入茶水之上,“後來,我又奢望,陳穆愉,或者說晉王,能夠自私一點,不會答應他這種極有可能觸怒陛下的要求。”

    說到這裏,她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再繼續。

    落塵已經懂了,他也沉默了一會,才道:“此政令一出,晉王此次北疆之行怕是功虧一簣了吧。”

    陳穆愉接手北疆後,軍費不再是他的困擾,但皇權……難說的很。

    沈歸舟垂眼摩擦着杯沿,看着茶水的顏色越變越深。

    她以前不能贊同趙無衣,如今其實也沒有懂陳穆愉。

    在夜幽城看到姚蘅冷眼旁觀時,她也以爲,陳穆愉想要趙無衣死。

    後來看到儀城百姓無恙,聽到他快速將政令頒發下來,她知道是她將他想狹隘了。

    許久之後,她擡眼,“塵哥,你知道嗎?想要趙無衣死的不是晉王,而是他自己。”

    落塵驚詫,轉而明白過來,“他知道自己提的條件……故用死和大義堵住了晉王的後路。”

    沈歸舟轉動着茶杯,“其實他也不是不信任陳穆愉,他只是……再也輸不起了吧。”

    好在,他沒有賭輸。

    落塵也沉默下來,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壓抑。

    盯着下面看了許久,沈歸舟纔再次開口,“塵哥。”

    “嗯。”

    “我想,或許趙無衣纔是對的。”

    她說的無頭無尾,落塵聽得雲裏霧裏。

    正疑惑間,她站了起來,“明日我還會來的。”

    話未落音,轉身走人。

    “你不住這兒?”落塵喊住她。

    “我有地方住。”

    “你和晉王是什麼關係?”

    落塵突然提起陳穆愉,沈歸舟倒也沒意外。

    她上次告知了他她現在用的名字,以他的能力查到她和陳穆愉的事情完全不是難事。

    她想了想,道:“蹭喫蹭住的關係。”

    她如此一說,落塵滿腹的問題突然不知道怎麼開口。

    半響之後,他只能道:“如果別人家住的不習慣,就回來。”

    她一怔,不習慣嗎?好像也沒有。反正對她來說,住哪兒都一樣。

    她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好。”

    想走時,她又想起卓灼來,便囑咐落塵:“對了,待會灼灼會過來,你安撫安撫她。”

    “你見過她了?”

    “我去看趙無衣的時候,偶然遇到的,想躲來着,沒躲掉。”

    “所以,你把她騙走了?”

    “她去辦事了。我,我現在不方便見她,你多受累。”

    “她那種性子,你覺得我能安撫她?”

    “唉,反正只要她不把浮樓拆了就行。”

    落塵看着她的背影,安慰自己,這就是一祖宗,不能打不能訓,得慣着纔行。

    不然,她一不高興,又來一出裝死,死上幾十年,最後傷的還是他們。

    沈歸舟從浮樓出來,雪下的更大了。

    她拒絕了落塵讓胡象送出來的傘和斗篷,直接邁入風雪中。

    她憑着記憶沿着街道走,先去了一趟藥店,隨後又去了一家很小的酒肆。

    酒肆雖小,卻賣着整個北疆最烈的酒。

    她拒絕了店家給她熱酒的提議,直接提着幾壇酒,沿着長街邊喝邊走。

    北疆的雪一如當年,然而長街之上再無故人。

    卓灼辦事極有效率,她帶了十幾個人,直接踢開了趙家本家的大門。

    想着和沈歸舟浮樓之約,心中急躁。

    一進門二話不說直接將趙家給砸了,最後,她將那位八十歲高齡的宗親逼坐在太師椅上,直接道明想要得到的結果。

    運城有點地位的人都認識這位卓司主,也沒人不長眼敢惹她。

    趙家宗親氣得嘴歪眼斜,最後只能在一地哀嚎中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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