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舟,明日我讓明惟過來可好?”
閉着眼睛的人,過了一會纔想起明惟是誰。
她沒睜眼,“不早了,睡吧。”
陳穆愉垂眸看她,“他雖然年輕,可醫術還是極好的。”
房間裏安靜了一會,沈歸舟才睜開眼睛。
她和他對視着,“我的事,我心裏有數。”
須臾之間,周圍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外面起了大風,將窗戶扇葉颳得都顫抖了起來,發出輕微的響聲。
也正是這響動打破了這詭異的氛圍,沈歸舟先收回視線,轉身朝牀沿挪了挪。
眼看要遠離那個溫暖的懷抱,搭在她腰間的手一用力,將她撈了回去。
她手肘向後,用了點力道。
陳穆愉沒有放開她,她的手肘就擊在他身上。
“嘶。”
聽着身後壓抑的嘶痛聲,沈歸舟一怔。
她下意識轉身,陳穆愉手上力道依舊,啞着嗓子道:“別動。”
沈歸舟停了動作,反手摸到她剛剛撞到的地方,似乎有點不對勁。
“你受傷了?”
陳穆愉做了個深呼吸,本想說沒有,話到嘴邊,他換成鼻聲回答。
“嗯。”
沈歸舟的手直接伸進了他衣服裏,摸到繃帶纏繞的地方,手上還有了粘膩感。
“嘶。”
陳穆愉也像是沒忍住痛又發出了聲音。
沈歸舟猶豫了一會,掰開他的手起身下牀,點燃了燭火。
她拿了盞燭臺走近牀邊,直接將被子給掀開。
只見陳穆愉純白的絲綢寢衣上,心口的位置已經有血跡滲透出來。
再看他的臉,額頭上已經有冷汗冒出來。
她這才發現,他的臉色有些發白。
陳穆愉自己坐了起來,安慰她道:“沒事,就一點小傷。”
沈歸舟看着因爲他的動作,又明顯了一些的血跡,沒對他說的小傷發表意見。
她將燭臺放在一旁,動作利落地解開了他的衣服。
被血滲透的繃帶露了出來,沈歸舟眼裏有異樣的光芒一閃而過。
和上次那點小傷不一樣,這次她淡然很多。
陳穆愉不再說話,只是看着她。
她收回視線,轉身去了另一邊。
她房間裏有傷藥繃帶,很快就被她找了出來。
當繃帶解開的時候,傷口的位置露了出來。
看情況應該是箭傷,擦着心過去的。
大概因爲沒能好好休養,剛剛她雖然沒有直接擊中傷口,但也連累它被拉扯,現在看起來有幾分恐怖。
陳穆愉見她盯着傷口瞧,以爲她是在自責剛剛的動作,安撫道:“不關你的事,別亂想。”
沈歸舟回神,動作快速地給他處理着傷口。
看着她熟練的動作,他明白了,她的醫術應該很好。
所以,她不願意讓明惟來看,是……
就在他盯着她猜測的時間裏,沈歸舟已經將他的傷口處理好。
她擡起頭來,“這幾日別動武,也別再碰水了。”
陳穆愉嘴角有淺淺的笑意,“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沈歸舟:“……”
她起身將東西都收拾好了,就熄了燈上牀,沒再說話。
因爲他的傷,她自動遠離了他。
沈歸舟很是佩服他,“你不怕傷口再裂開?”
陳穆愉喜歡從她背後抱着她,他也正在這樣做,“裂開了,就再勞煩夫人辛苦一次。”
沈歸舟垂眸,默了一會,道:“我給你包紮傷口,是我怕我半夜還忘不掉鮮血的顏色,會控制不住自己。”
說到此處,她停了一下,反過頭,準確捕捉到了他的眼睛,才繼續道:“殺了你。”
黑暗絲毫不影響他人辨別她話語裏的認真。
陳穆愉:“……”
沈歸舟將視線收了回去,閉上眼睛睡覺。
陳穆愉也回過神來,他摟着她的手收緊了些,在她身後道:“若真有那一天,那我也認命。”
他聲音輕柔,可也很是認真。
沈歸舟眼睛睜開,下一瞬,又重新閉上,沒再回應。
黑暗中,陳穆愉盯着她,想起了剛認識時的她。
還別說,他現在竟然有點想念那個極其迷戀自己臉的她。
心中嗤笑一聲,缺覺又重傷的他,也摟着她閉上了眼睛。
大概是這幾日睡多了,沈歸舟第二日醒得很早。
剛想動,發現腰上多出來的手,纔想起旁邊還有個人。
轉過身,見陳穆愉還沒醒。
他消瘦了些,臉上的線條顯得更加明顯。她看着那張臉,有些恍惚。
她擡起手,意識到自己要做什麼的時候,她將還沒伸出去的手給收了回來。
她轉身想要下牀,被禁錮住了。
“還早,再睡會。”
沈歸舟動作頓住,“你什麼時候醒的?”
陳穆愉依舊閉着眼睛,“你盯着我看得時候。”
沈歸舟:“……”
“你要是喜歡看,還可以再看看。”
沈歸舟剛冒出頭的尷尬瞬間無影無蹤,剛要說話,陳穆愉睜開了眼睛。
猝不及防對上那雙眼睛,彷彿是要被吸進去。
緩了一會,沈歸舟笑道:“今日讓範大夫過來給你看看吧,看看是不是還傷到了其他地方。”
她掰開他的手,起身下牀。
下牀走了幾步,她微晃了一下。
陳穆愉注意到,趕緊起來,牽扯到傷口他也顧不上,“可有不適?”
沈歸舟已經站穩,“無事。”
她徑直走向了屏風後換衣服,看着的確沒有任何不妥。
陳穆愉停住腳步,緩了一下,明白了她之前那句話的意思,輕笑出聲。
他沒跟過去,又回到牀邊坐下。
沈歸舟很快換了衣服出來,剛坐到梳妝檯前,陳穆愉就過來,動作自然的給她挽發。
“今日起這麼早,可是有事?”
沈歸舟也沒瞞他,“我要去宣城,看離之哥哥和景之哥哥。”
他們都葬在隔壁的宣城,她回來這麼久,都沒去看過他們。
也不知,他們可有責怪過她。
陳穆愉看着銅鏡裏的倒像,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陪你去?”
沈歸舟眼神滯了一下,“不用。”
她去看故人,和他沒什麼關係。
相對沉默了一會,她又道:“你今日也不用出門了,好好養傷吧。”
他的傷若是再不好好休養,恐怕以後會有大麻煩。
陳穆愉心裏那異樣的情緒消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