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小聲道:“爺,她們。”
“夫人。”侍從剛開口,梁王出了聲,“請留步。”
沈歸舟腳步一頓,猶豫了轉過身來,“王爺,還有何吩咐?”
梁王走上去,“夫人不要多想。”
沈歸舟扯出一個不怎麼真誠的笑,“……您這種時候讓我不要多想,您自己可信?”
“大膽。”
侍從的呵斥讓沈歸舟驚覺自己竟然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我……”
梁王看了侍從一眼,頗具威嚴。
“不得無禮。”
侍從低下了頭。
沈歸舟:“……”
梁王又將視線轉向沈歸舟,神情又變了回來,“夫人,是要進城?”
沈歸舟揣摩着他的意圖,“……是。”
梁王又問:“可有馬車?”
“?”沈歸舟的疑惑出現在臉上,“沒有。”
“那正好,我有。”
“?”
“我正好也要回城,若是夫人不嫌棄,可以與我一道。”
沈歸舟彷彿被人點了穴,直接傻在了原地。
梁王看着她的神情,立馬解釋,“夫人不要誤會,我自己騎馬。”
沈歸舟:“……”
還真是……謙謙君子。
“夫人,請。”
沈歸舟看着他的手勢,受寵若驚,“我能。”
拒絕嗎?
“夫人不是說趕時間?”
話被打斷,沈歸舟愣了一下。
雪夕悄聲提醒她,“親戚挺不過今晚了。”
沈歸舟神色僵住,看着對面的人,再次扯出了那難看的笑容,“是。”
梁王用眼神示意,請她一道走。
沈歸舟眼珠亂轉,兩人對視了一會後,道:“我……早些年,其實和我那親戚有點矛盾,我這……貿然前去,他怕是會走得更快。”
她嘆息一聲,“算了,還是。”
不去了。
“不知夫人的親戚住在何處,小王願意去說和一二。”
沈歸舟:“……”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敢勞煩王爺。”
“夫人言重,此乃小王自願。”
沈歸舟聽着他這個自稱,嘴角扯得有點僵。
僵持了一會兒,沈歸舟敗陣,“好吧,不瞞王爺說,我那親戚其實已經死了。”
衆人:“……”
“我不是去看他,我就是打算搬家。”
侍從反應比梁王要大,“大膽婦人,竟敢欺騙王爺。”
梁王擡手,制止了他,看着沈歸舟,平聲問道:“夫人急着搬家,是因爲小王?”
沈歸舟沒說話,眼裏和臉上卻都是在寫着他問的不就是廢話。
沈歸舟將包袱遞給雪夕,“我本來只是小人之心,但是沒想到,王爺真的來了。”
梁王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沒有生氣。
他還好脾氣的解釋道:“夫人真的誤會了,我只是看剛纔夫人離去時,好像是有些心緒不穩,想來是和我有關,便想來道個歉。”
他的言語中多了鄭重,“那日找夫人求卦,我並不是有意隱瞞身份,只是爲了出行方便罷了。若是驚了夫人,還請夫人見諒。”
見諒。
聽着他用詞的改變,沈歸舟輕笑,“我看王爺這不是想來道歉,而是來折煞我。”
梁王:“……”
沈歸舟轉頭吩咐雪夕,“雪姐姐,去沏壺好茶,好好招待一下我們的貴客。”
沈歸舟:“……”
雪夕提醒她,“上次本來準備買茶葉的錢被你用去買酒了。”
沈歸舟臉上的笑容再次變成了尬笑。
梁王倒是好定性,也沒表現出異樣的情緒。
“夫人不必客氣。既然誤會已經解開,我就先不叨擾了。”
沈歸舟看着他的眼神帶了點研究。
梁王又道:“當然,夫人若是要進城,馬車依舊在。”
沈歸舟:“……”
雪夕將兩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裏,心中詫異,她們小姐這是遇到對手了。
“多謝王爺,我想了想,和城裏比起來,這山裏的環境其實還好,暫時就不搬了。”
“也是,這裏青山如畫,氣候宜人。”
沈歸舟努力保持住嘴角的弧度。
好在,梁王沒有繼續不識相。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
“王爺請慢走。”
梁王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裏,自己臉上情緒依舊,說告辭就真的提腳走人,絲毫不拖沓。
等他的身影消失,沈歸舟拍了拍笑僵的臉,在旁邊坐了下來。
又盯着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兒,她問雪夕,“雪姐姐,我們真沒茶葉了?”
雪夕聲音溫柔好聽,“還有一盒小姐喜愛的銀針。”
沈歸舟:“……”
兩人相視而笑。
笑完之後,雪夕掂着手裏的包袱問沈歸舟,“小姐,那我們今日可還要回城探親?”
沈歸舟看了一眼天色,“天色不早了。”
“那我們明日再去?”
“反正親戚都死了,也不急着這一晚。”
沈歸舟站起來,兩人又提着包袱回了小院。
進屋的那刻,雪夕問沈歸舟,“小姐,這梁王這麼快找過來,是因爲你,還是因爲郭將軍?”
沈歸舟嘴角勾起,“雪姐姐,人與人之間要多點信任。梁王不是說了,他是來找我道歉的。”
雪夕:“……”
離開的人行至六角亭時,停下了腳步。
梁王回頭看向那隱在竹林中的小屋,眼裏快速閃過多種神色。
片刻後,他喚身後的侍從,“耿蒼。”
“小的在。”
“你上次說她叫……沈……”
“沈歸舟。”
梁王重複着這個名字,“沈歸舟……”
侍從盡職道:“她的哥哥,叫沈小二。”
說到這個名字,他當時可是漲了見識。
這隨性的名字,當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梁王:“……”
這名字……還真是別具一格。
耿蒼繼續道:“依照調查結果,這人的身世並無不妥。”
上次聽過的回稟梁王本來早已忘記,現在聽耿蒼這麼一說,他又慢慢想了起來。
出身南方一個叫作羣平的小地方,家中做了點小生意,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十四年前,家中突發大火,父母皆葬身火海,家道中落,和兄長相依爲命。
六年前,遠嫁異地,成婚不過一月,丈夫外出死於土匪之手。
因無子,被婆家趕回孃家,投奔兄長。
半年後,兄長在蜀中行商,行船遇浪,溺水而亡。
兄長未婚,家中就剩她一個。
是個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