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多半都是有反骨的,而且多疑。
他越是這樣的態度,越是有人將這話記在了心裏。
不知是誰又想到了另一個角度,“那這一賠百的賭盤可還會繼續?”
各自又小聲討論起來,沒多久,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說剛纔京兆府門前那人果然又是狀告萬子恆的,訴他放火燒房,毀人財物。
這消息一進茶樓,整個茶樓就又熱鬧起來。
有人看得更加透徹,“只要四海來財還想開下去,現在這盤口繼不繼續,恐怕就不是莊家能說了算的。”
昨日莊家因爲想吞掉那一萬兩,給出了一賠百的賠率。
今日一早,那一萬兩變成了十萬兩,沒讓他們知足收手,反而演變成了蛇吞象。
十萬兩變成了幾十萬兩,甚至可能是上百萬兩……
這樣一來,事情的控制權很有可能就不在莊家手裏了。
他們若現在撤掉,很容易有捲款私逃的嫌疑。
在這種風口,賭徒都是情緒激動……
若是如此,那京都的下一個名人就是他們。
到時候會鬧出什麼事來,那就不知道了。
很快,有不少人奔出了茶樓,直奔朱雀街而去。
沈歸舟也換了地方,站在裏面欄杆邊,看着樓下喧鬧的衆人,搖晃着手裏的茶杯,有點紈絝子弟的味道。
雪夕想着衆人剛剛談論的賭坊,印象中沈歸舟並沒有讓他們去查過這個地方。
見周邊沒有什麼人,她就詢問道:“小姐,那四海來財真的和冠英侯府有關係?”
沈歸舟一手撐在欄杆上,眼裏有着一絲玩味,“他們沒有關係。”
“?”雪夕怔住,“那剛纔……”
沈歸舟俯視着下面,“那個賭坊安伯侯府佔一半,安國公府佔一半。”
雪夕錯愕不已。
沈歸舟繼續道:“每隔三個月,賭坊的資金就會被清算一遍,安伯侯府分的那一半,一成送到毓秀宮,侯府自己拿一成。”
說到此處,沈歸舟問雪夕,“雪姐姐,你猜猜還有三成在哪裏?”
毓秀宮,是賢妃的居所。作爲安伯侯的女兒,拿這一成銀子好像也正常。
但是,安伯侯府也只拿了一成,剩下的三成……
雪夕想着剛纔那些人的對話,小聲猜測道:“譽王府?”
沈歸舟抿了一口茶,“一成朱雀殿,兩成譽王府。”
朱雀殿,是中宮皇后居所。
這雖然和她猜測的有所差別,但也沒實質差別。
沒等她問,沈歸舟主動道:“安國公府的那一半也是一樣的,一成供奉朱雀殿,兩成孝敬譽王府。”
雪夕呆滯了一會,才發出聲音,“賀家早就已經倒向了譽王?”
沈歸舟垂眸,晃動着手裏的茶杯,她看着杯中起了漩渦的茶水輕笑,不答反問:“雪姐姐,你覺得,這剩下的兩成歸誰?”
雪夕糊塗了,“不是安國公府?”
賀家沒有嫁進宮的女兒,剩下兩成還有文章?
披香殿?
“貴妃!”雪夕錯愕不已,“……這賀家是什麼意思?”
牆頭草也沒他這樣站隊的吧。
沈歸舟輕笑出聲,“改天可以找人問問這位國公爺?”
雪夕:“……”
雪夕將這些人的關係捋了捋,覺得更糊塗了,便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
“小姐,既然你知道這賭坊和安國公府、安伯侯府有關係,那爲什麼不直接讓人披露這些?”
沈歸舟放在欄杆上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那樣遊戲就不好玩了。”
雪夕接不上話。
沈歸舟站直了身體,眼裏的玩味更重。
從羅悟死在四海來財,但它很快就重新開張開始,她就知道那個賭坊的背後不簡單。
譽王的小舅子死了,這小舅子還是工部尚書的兒子,四海來財作爲兇發地,案子還沒破,它就重新開張,沒有受到絲毫影響,說它沒問題都沒人相信。
在它的身後,必定是有權有勢的皇親貴族。
聯繫到羅悟身上出現的那個圖案,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相府和譽王。
但是死了兒子,羅珉一言不發……這兩個人之中,她更偏向譽王。
當然,她並沒有草率地推斷。
去年那一個月,她混跡於茶樓酒肆,賭坊客棧,還和南北東西中五城的乞丐都混了個‘臉熟’,最後通過抽絲剝繭,終於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至於雪夕的問題,爲什麼不直接揭穿安國公府和安伯侯府……
她知道這賭坊和譽王、皇后有關係,可是冠英侯府不知道,陛下也不知道。
想到這裏,她眼神變得有些詭異。
她垂了一下眼皮,等再擡起來時,眼神已經變回了玩味。
“雪姐姐,是不是到喫飯的時間了?”
雪夕神情溫柔起來,“是。小姐今日想喫什麼?”
沈歸舟想了想,“回去喫吧,我想喫你做的魚。”
“好,那我們回去喫。”
沈歸舟兩人離開茶樓時,茶樓的說書先生還在宣揚萬子恆的‘光榮事蹟’,客人一半在猜測那一賠百的盤口還能擺多久,一半在猜測下午京兆府還會不會接到和他有關的狀紙,甚至有人就這件事開了新的賭局。
不僅是這個茶樓,這一日,各大茶樓酒肆都因爲這事熱鬧得很。
讓人失望的是,下午,京兆府沒有再接到狀告萬子恆的狀紙。
這就讓朱雀街那個坐莊的玩家安心了不少,但相對的,跟風押注的人就多了擔憂。
到了傍晚,守在京兆府門前的人又看到萬慎走進了京兆府。
半個時辰後,他和京兆府尹一起從大門出來,兩人雖然沒有和昨晚一樣有說有笑,但是萬慎的臉上也沒見太多的焦慮和緊張。
這個消息,讓朱雀街的坐莊人以及他背後的人心又落回了肚子裏,下注較多的人則開始打聽押注的銀子可不可以退。
這當然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