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舟眼睛亂轉了一下,邁步進去。
關門時,雪夕還沒走遠,站在外面看着她,眼裏寫着必須二字。
她面色淡然地挪開視線,將門給關上。
陳穆愉沒動筷子,似是在等着她回來。
她低垂視線一息,走了過去。
仰着脖子看他感覺累,居高臨下似乎也不好。稍作猶豫,她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仔細看了他的臉,發現他臉色真的有點不對。
難不成真是被她氣的?
“我……”她卡了一下,還是做出解釋,“我想說的是你姨母。”
上次聊起他姨母時,她看得出來,他是感恩她的。
她上次還專門就賀葉蓁和親一事請他幫忙,若這事開始,他姨母那邊他就沒有辦法交代。
陳穆愉聽着這話,終於給了她正眼。
他盯着她,似是在判斷她此話真假。
須臾過後,他驟然問她,“你知不知道,她之前是何時離開我府上的?”
什麼?
他的問題和她的話像是牛頭不對馬嘴,沈歸舟那根弦沒跟上。
陳穆愉眼裏有諷笑一閃而過,輕聲道:“你果然沒有關心過。”
沈歸舟聽出了他話語中的自嘲,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
沒等她辨別清楚他的情緒,陳穆愉再次開了口,“你教訓那個侍女的第二日,我就讓人將她送回賀府了。”
他一連說了三句,這下沈歸舟終於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賀葉蓁那麼早就走了?這她還真不知道。
不是,當時他府上客人去留,她關心什麼,又不是她家。
想是這麼想,對上陳穆愉眼睛,她還是將這話憋了回去。
今日,陳穆愉打定主意和她說清楚賀葉蓁這個事,她不接話,他就自己說。
“之前姨母託我請明惟給她看病,怕人說閒話,就帶着她客居在我府上……”
陳穆愉將賀葉蓁住他府上一事來龍去脈和她說了清楚,強調道:“她並不是常住在我府上,也沒有外界說的我要娶她一事。”
他沒想娶她,那就是賀家在用賀葉蓁試探他,同時也是在試探天楚帝的底線。
人是他姨母帶來的,那將人留在那,還任由流言飛走是她的意思,還是賀家的意思。
陳穆愉見她心不在焉,有些頹,“沈歸舟。”
沈歸舟擡起目光。
“你可有聽見我說什麼?”
“……聽見了。”
“那請你記住,我和她沒有關係。”
沈歸舟愣怔,沒有關係就沒有關係,爲何要表現的讓她記住滅門仇人一般莊重。
“那你姨母……那邊你能交差嗎?”
話到嘴邊,她還是換了個問法。
陳穆愉思維靈活,立即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他視線落在飯菜上,沒有立即作答。
房間裏重新變得安靜,沈歸舟知道自己問的不是個好問題,沒催他。
良久之後,她終於等到了他的回答。
“我姨母之所以沒有孩子,是她擔心,終有一日,賀家用她和孩子來牽制我。”
沈歸舟想去斟茶的手收了回來,他看着菜,她看着他,話音消散,四周再次回覆安靜。
須臾過去,他擡起頭來,神色溫和了許多,“現在和最開始不同,如今是賀國公想讓賀葉蓁和親,我幫不上忙,她會理解的。”
沈歸舟和他對視着,無聲地和他做着最後確認。
片刻後,她站了起來,“那行,這事就你去辦吧。我累了,先去沐浴,你慢慢喫。”
陳穆愉看着她臉色瞬間轉變,愣了好一會。
走了幾步,沈歸舟突然折回來。
陳穆愉以爲她是良心發現,等着她的後續。
沈歸舟眨了下眼,遲疑一息,果斷問道:“你今日可有看見宋傾畫宋小姐?”
“宋傾畫?”陳穆愉回憶着,“相府的宋傾畫?”
問她幹什麼?
沈歸舟點頭,“你覺得……”
她這個停頓很是微妙,陳穆愉想法瞬間多了起來。
這個怎麼也和他扯不上關係的。
“她是不是梁王中意的類型?”
她及時的後半句讓陳穆愉心中疑惑落地,看着她敬業又獵奇的模樣,他一時答不上話。
沈歸舟見他不答話,猜測道:“不是?”
最近關於梁王和宋傾畫的事,陳穆愉也聽說了些。腦海中浮現她畫的人物關係譜,大致懂了她的想法。
他思索頃刻,告訴她,“你要看她是不是梁王妃中意的類型。”
沈歸舟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
陳穆愉主動做出進一步解釋,“小皇叔夫妻恩愛,皇嬸事事都以小皇叔爲重。”
這下沈歸舟聽明白了,若是宋傾畫入府利大於弊,梁王妃是會接受她的。
“……他們夫妻倆恩愛的表現還挺特別。”
下意識嘀咕了一句,話說完發現陳穆愉別有深意的看着她。
她眼睛亂轉了一圈,“我們不一樣。”
他們還不是夫妻。
“我明白了,你慢慢喫,這次我真不打擾了。”
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她快速溜走。
陳穆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纔拿起筷子。
所以他依舊是她養的小情人。
晚上上牀後,沈歸舟挑了本話本子挑燈夜讀,她的這種精神讓陳穆愉由衷佩服,叫了兩次她都說等下,然後繼續一目十行。第三次時,他直接將她手裏的書抽走了。
他搶在沈歸舟抗議之前彈熄了燭火,和她說起了谷誦想跟她借人一事,但沒說谷誦的建議。
沈歸舟注意力被轉移,不願意幫她,還想挖她的牆角,谷大掌櫃這算盤珠子都要嘣她臉上了。
他要的那個人,她不是很在意。不過,這谷誦,她也挺想要。
“可以啊。”沈歸舟爽快答應,“既然他說都是一家人,那就換換吧,等他手頭上的活忙完了,就讓他去給我管那錢莊。”
這可是他自己送上門的,可不能怪她不地道。
陳穆愉關注的重點落在前半句上,她沒有反對這個說法,那就是認可。
他心裏涌上不知名的喜悅,答應下來,“好。”
安國公壽宴的事,他本也想與她說,話到嘴邊,又遲疑起來。
即使四周一片黑暗,沈歸舟還是從他的呼吸中察覺到異樣。
“還有什麼事?”
陳穆愉攬過她,“你今日和郭子林聊了什麼?”
她和郭子林,沒聊什麼,就隨便聊天。
陳穆愉聲音低了些,帶着蠱惑,“聊我了?”
沈歸舟死去的記憶復甦,他怎麼知道?
她肯定道:“沒有。”
陳穆愉不是那麼相信,“真的?”
沈歸舟睫毛扇動,忍了忍掙脫他翻身起來,直接動手就撥弄他脖子。
適應了黑暗,黑暗對她來說影響不大,她手摸着他脖子上的牙印,自以爲平心靜氣地告訴他,“你是有身份的人,以後出門,還是要多注意儀容。”
陳穆愉聽出她是咬着牙說的,迅速反應過來,“好。”
他大概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了。
他將她重新撈回懷裏,抱着她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