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九嶷仙,陳穆愉來時客氣說慕酒而來,安國公當即讓人給秦王晉王每人上了一壺。
沈歸舟貪杯,知道她酒量好,陳穆愉也沒限制她。宴會還沒開始,一壺酒就被她喝一半了。
沈歸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意猶未盡。
陳穆愉寵溺地笑了笑,又給她倒了一杯。
莫焰站在兩人身後,看着陳穆愉這不值錢的樣子,移開了視線。
沒過多久,看到入口處進來一人,上前和陳穆愉耳語了一聲。
陳穆愉視線投射過去,低聲告訴沈歸舟,“穆家的人來了。”
沈歸舟順着他的視線瞄了一眼,又將視線收了回來。
這穆家人來不來,最在乎的應該是秦王。
陳穆愉也認同這一點,給了莫焰一個眼神。
莫焰收到,退開了些,看了宴席上某個端酒的小廝一眼。
沒過多久,秦王身邊的侍從低聲和他說了句什麼,前者不經意地看了安國公一眼。
一盞茶後,安國公離了席。很快,秦王帶着侍從也找了個藉口出了院子。
陳穆愉看着那邊的動靜,臉上情緒未顯。
看沈歸舟面前的酒杯又空了,他就自然地給她續了一杯,和她聊起天來,“你以前見過安國公?”
沈歸舟像只松鼠,從坐下後,嘴裏就沒停過。
“嗯。”她想了想,告訴他,“很久以前了,當時的情形,差不多都忘了。”
陳穆愉沒追問她這事,換了個問題,“上次飛柳的確從北漠拿走了賬冊?”
沈歸舟當即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端起酒杯,“嗯。”
“那賬冊是那座礦山的交易記錄?”
大概是喝到了好酒,沈歸舟今日心情還算不錯。喝了幾杯,她也有了品酒的心情,不再一飲而盡。
她慢慢飲着酒,很是配合地回答,“差不多。”
“那座礦山的背後是安國公府?”
沈歸舟有問必答,“最開始是他。”
“後來多了大皇兄?”
沈歸舟看着秦王離開,“目前來看,你的猜測多半是對的。”
果然如此。
“當日,京都出現的銅錢,是你弄的?”
沈歸舟眼睛不規律地轉了一圈。
陳穆愉明白了,就是她弄的,一時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
沈歸舟眼睛又反着轉了一圈,見他盯着自己看,從容作出解釋,“這個事情,不是我要瞞着你,是你自己沒問我。”
陳穆愉被氣笑了,說得很有道理,她也不是一般得看得起他。
看她心情似乎不錯,陳穆愉問出了有點不解的問題,“那你爲何,不直接將賬冊曝光?”
如果他的信息沒有出錯,那座礦山的銅銀多半是被賣到了北漠。銅這東西既可做錢幣,又可造武器,那麼多礦石被賣到北漠,完全可能是通敵叛國的大罪。也正是如此,它背後的主人才會那般在乎那本賬冊。
可她沒有這樣做。
沈歸舟就着他的手咬過堅果,眼睛一轉,像是剛剛下山的狐狸,“我喜歡玩貓捉老鼠。”
陳穆愉緩了一會,才隱約弄明白她的意思。
貓捉老鼠的樂趣在於捉的過程,而不是老鼠本身。
她在享受這個過程。
還有,她清楚,這隻老鼠一下子打不死。
因爲,這座銅礦的背後多了一個秦王,安國公府背後還有……天子。
這樣的結果,不是她要的。
陳穆愉思量片刻,試探道:“請教你個問題。”
沈歸舟轉頭,一時沒適應他如此正式。這他待會問的問題她要是說不知道,是不是不合適了?
她謹慎起來,“什麼?”
陳穆愉難得見到她這個樣子,笑道:“你若是不想說也可以不說。”
沈歸舟打量了他一圈,“你先說說看。”
陳穆愉猶豫了片刻,還是道:“我知道,安國公其實算是父皇的人。”
但是,有一件事他不明白。
沈歸舟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你是不是知道,安國公能一直得父皇信賴的原因?”
安國公乃三朝元老,是天楚的肱骨之臣,得天子信賴,地位非常。
曾經安國公府也有過沒落的趨勢,後來賀沈兩家出了個沈星闌,他們很快又藉着他重回權利的中心。
然而,沈星闌死後,沈家快速沒落,他們卻平安無事,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官場風雲多變,身處廟堂,起伏乃常事。然安國公,卻能一直笑看風雲,得天子恩寵。
憑陳穆愉對自己父皇的瞭解,他給予安國公的這份榮寵和信任,有點過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會有那座開採多年而不爲人知的銅銀礦場。
只是,他不知,他父皇和安國公之間的這份‘信任’,或者說是,放任,從何而來。
他知道,安國公當年也是爲他父皇入主東宮出過力的。可這份力的作用,能持續這麼多年?何況,他父皇同樣不喜歡這種有底蘊的名門世家。
不過,他查不到這其中原由。
這個問題,有點突兀。
沈歸舟搖晃着手裏的酒杯,情緒沒有變化,卻是久久沒有做答。
她這個反應,讓陳穆愉知道自己問對人了。
她真的知道。
可她似乎也不是很想說。
陳穆愉沒想逼她,道:“你若是不願說,就當我沒問過。”
沈歸舟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將酒杯放下,“原因,其實你見過了。”
陳穆愉生出疑惑,“我見過?”
沈歸舟掃了一眼四周,將這滿園的熱鬧與富麗收入眼底,聽着賀家人的笑語安靜了一會,告訴他,“他賣了沈星闌和昇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