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蘊看着她伸出的手,稍微迷糊了一下,以爲她是要幫自己拿西瓜,豪爽拒絕,“不用,我拿就行。”
一個西瓜而已,不需要幫忙,再說,他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讓他姐幫忙幹這種事。
沈歸舟手沒收回,“你把書還我。”
沈星蘊眼裏冒出困惑,沒反應過來。
沈歸舟耐着性子解釋,“你不需要它。”
沈星蘊好像懂了,懂了之後,好像又更不懂了。
前後聯想了一下,試探詢問:“我猜得不對?”
書……他都收起來了,不好拿。
他自己又琢磨了一下,“好像是不對,不過一個和親公主而已,若是賀葉蓁不合適了,完全可以換另一個。”
沈歸舟將手收回去,“你沒說錯。”
雖然開端有些差距,但是司空曙將錯就錯,抱着的就是這個目的。
“那。”
“北漠人心性高傲,自是不願要嗟來之食。”
沈星蘊跟着走了幾步,恍然大悟,“北漠人會覺得那是在侮辱他們!”
然後,和談就自然談不成了。
不……不僅僅是這樣。
就算北漠願意接受天楚再選一個和親公主,天楚也很難找出一個和賀葉蓁一般身份的人,更不用說是比她身份更高的人。
找不到,就是兩種結果,要麼天楚在其他條件上做出退讓,要麼就換真正的皇家公主。
若是這個親非和不可,和賀葉蓁相比,北漠人會更想要十公主。
和親的對象換成十公主,不僅能使兩國的關係能夠更加穩固,北漠人能得到的自然也會更多。
不管是哪種結果,對北漠來說都是有利的。
他將自己的分析說與沈歸舟聽,沈歸舟沒有提出異議。
他分析得都對,就是還不夠全面。
司空曙不想和談是真的,可這個想法,在現實的情況下,也不絕對。
若這和談能根據他的設想談妥,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關於他的那些雄心壯志,誰說盟約簽訂十年二十年,就一定要遵守十年二十年呢。
假的公主也好,真正的公主也罷,真到了那一日,並無區別。
他要的,是眼前的利益。
賀葉蓁的存在,能很好地讓他將這利益最大化。
至於宋傾畫,哪個有野心的男人不想要宋傾畫?
不過,宋傾畫的這個情況,北漠人要想通過正規渠道將她娶走,儼然已是不可能的。
司空曙是個聰明人,自是也不會再去做那些無用功。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那便從真情實意下手。
小姑娘的心,總是很容易打動的。
結果能如人意,手段高不高明,對於成大事者來說,並不那麼重要。
沈星蘊對司空曙的這個謀算,真心佩服。心中感慨,果然成大事者……都不要臉。
這讓他忍不住反思,“阿姐,你說我現在還是一事無成,是不是因爲我就是太要臉了?”
沈歸舟扭動脖子,“是誰違心誇了你,讓你對自己造成了這麼深的誤會?”
賀葉蓁。
她是不是移情別戀沈歸舟不知道,但是,現在這個局面,她就算要癡心不改,首先也得保證的是自己能夠脫身。
求人皆無用,她便只能求自己。
司空曙對她欲擒故縱,是想利用她,她對司空曙欲拒還迎,何嘗又不是想要利用他。
真情實感,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她,都不重要。
沈歸舟沒有回去喫晚飯,讓沈星蘊將西瓜給雪夕送回去,自己去了天外來客。
這次,她沒有去迴廊上的老位置,而是在三樓開了個雅間。
她點了幾個菜,要了一壺酒。
菜上來後,自己拿着酒和酒杯,靠在窗前看着入夜的京都,有一杯沒一杯地喝着。
酒喝一半時,天空砰的一聲,炸開了煙花。
今日不是年節,不知道是哪戶人家,出現了什麼喜事,煙花一直不斷,引得街上不少人駐足。
沈歸舟也擡頭欣賞着煙花,欣賞着煙花炸開後,照出的夜下京都。
夜市千燈,不僅未讓京都的繁華盛景消失,還讓它比白日裏看着多一分神祕。
蔚爲壯觀的場景,讓她想起了一個過去的畫面。
落魄的中年漢子拘謹又嚮往地說着,我想來京都看看,看國泰民安,看安居樂業。
沈小四第一次來京都,是想看什麼?
好像也是這個。
恍神中,雅間的門被打開,陳穆愉走了進來。
她聽出腳步聲,沒有回頭。
陳穆愉走到窗邊,聲音溫雅,“在看煙花?”
沈歸舟視線未改,輕聲回答:“嗯。”
她的臉上透着一種安靜的美好,雖看不出嚮往和歡喜,卻也讓人不忍打擾。
陳穆愉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沒再出聲。
這場煙花一直持續了一炷香左右,天空才重新歸於黑暗。
煙花落幕,樓下街面的喧鬧聲重新傳了上來。
沈歸舟收回視線,“你怎麼來了?”
陳穆愉回得很自然,“來接你。”
沈歸舟望向他,“……我又不是不認識路。”
陳穆愉眼角染上了一抹笑意,“我知道。”
沈歸舟不再說什麼,拿着酒壺走回去,在桌子面前坐下,將自己面前沒動過的碗筷放在了旁邊的位置上,自己端着盛好的湯喝了起來。
陳穆愉跟着過來,看到那副碗筷,眼裏笑容更深。
他沒再喊夥計添碗筷,也沒讓夥計熱菜,兩人就這樣湊合吃了一頓飯。
小半個時辰後,沈歸舟先離開。過了一會,陳穆愉才走。
走出天外來客,見沈歸舟佇立在不遠處畫糖人的攤前,陳穆愉會心一笑,走了過去。
他掏出一錠碎銀,遞給老闆,沈歸舟驟然清醒,眼疾手快,將銀子截胡了。
老闆看着近在眼前的銀子飛了,有點傻眼。
沈歸舟沒有絲毫不好意思,轉頭提點陳穆愉,“女人欣賞一樣東西,並不代表,一定要買。”
她今日已經喫過一個糖人了,不想喫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