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街這面的窗戶邊,還擠着不少看熱鬧的人。
看得久了,見參天樓那邊沒了動靜,他們纔開始散開。
其中一人收回的視線不經意看見了那張側着的臉。
視線一掃而過,剛要轉身,那張臉在眼裏形成了實像。
這讓他的動作比意識更快一步,重新看了回去。
好巧不巧的,那張臉正好回正了視線。
她旁邊還站着一人,他能看到的,只剩一張側臉,就這還是他站得高的緣故。
不過,就是那張側臉,也讓他覺得眼熟。
他下意識上前一步,身體直接貼在了窗上,試圖看得清楚些。
這一看,那張臉還在那裏。
他錯愕之餘,懷疑自己是眼花了,故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睜開,下面的人扭頭看向了另一邊。
這讓他想要看清那張臉的慾望更強烈了。
“沈兄,沈兄。”
沈浩還未等到樓下的人將臉轉過來,有人在身後喊他。連喊兩聲,聲音越來越大。
他猛然驚醒,回過頭去。
身後的同伴已經重新坐回桌前,喊他的人朝他道:“別看了,喝酒。”
他扯嘴不走心一笑,心思卻沒回來。
沈歸舟目光正在街邊搜尋,看有什麼好喫的或者好玩的,忽然覺得好像有人在盯着她,扭頭向左手邊看去。
雪夕見她反應,警惕起來,“怎麼了?小姐。”
沈歸舟眼神未變,散懶地掃視一圈,並沒發現那雙眼睛。
她太敏感了?
她又隨意地搜尋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那雙眼睛。
她將視線收了回來,“沒事。”
雪夕沒有在她臉上看出不對,眼睛掃了一遍周圍,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就沒再將這事放在心上。
沈歸舟走了幾步,前面拐彎,又走了一段,都沒再有之前那種感覺。
看來,真的是她自己太敏感了。
酒樓上的人和同伴客氣敷衍了兩句,心裏還是惦記着那張臉,嘴上應着好,扭頭又看向樓下。
剛纔走在那裏的人不見了。
他迅速搜尋整個街面,都沒有看到那個紅色的身影。
腳下動作比思維要快,他迅速走向前頭的窗戶,因爲走得太快,有些不利索的腿腳跛得比平日明顯。
一到窗邊,他就向樓下看,甚至將整個上半身都探出了窗外。
然而,眼睛從接頭看到街尾,又從街尾瞅到街頭,都沒找到那個身影。
就這麼一會……難不成真是他看花眼了。
“沈兄。”
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嚴重走神的他嚇了一跳,扶着窗檐的手有些不穩,整個人朝下栽去。
拍他的人也嚇了一跳,趕忙伸手拉住他。
他好奇問道:“你看什麼?是參天樓那兒又出事了?”
問他的人,話說一半,自己也將頭給伸了出去。
沈浩一陣後怕,聽他問話,定了定心,隨口道:“沒有。”
應該真的是他看花了,或者是相似。
九州這麼大,有幾個人長得有那麼幾分相似也不稀奇。
他又扯了一下嘴角,臉上露出笑容,“隨便看看。”
不等同伴再提出質疑,他主動朝桌前走,“喝酒去,說好了今日不醉不歸,你可不許耍賴。”
說到喝酒,桌上的那些也在喊他們了。
好奇的那人一聽他們喊喝酒,也沒再費心思想這些,一同走向桌邊。
參天樓一倒,半個京都都看見了。
不出一個時辰,此事就傳遍了京都的大小角落。隨着這事一起傳開的,還有大家對於這出事故原由的猜想。
沈歸舟在茶樓聽到的那些,全部包括其中。
就連那些犯忌諱的說法最終也還是在大家的膽小和惶恐中越傳越廣。
在附近巡街的五城兵馬司最先趕赴現場,剛到地方,還沒來得及和工部接上頭,參天樓主體就塌了。
因爲沒掌握好距離,他們差點也被掉落的碎屑砸到。
樓塌完後,最近的京兆府官差也趕了過來。
雙方一碰頭,發現基本都是那晚的熟人。
再看滿目蒼痍的參天樓,他們都失神了許久。
爲什麼這種倒黴差事總是被他們碰上。
驚慌痛苦的喊叫聲讓他們回神,來了個對望。
這一望,同時有了難兄難弟的悲傷感慨。
進入現場和工部的人接上頭後,看到頭破血流的工部尚書,他們內心震撼,那種無法言說的悲傷更大了。
得知樓裏樓外還都埋了人,看着搖搖欲墜的另一半個個頭都瞬間變大。
考慮過後,雙方都沒人敢進去,各自立即派人回去稟告上頭。
大概過了一炷香左右,京兆府尹帶着所有衙差一路跑了過來。
看到周圍慘狀,即刻讓人去幫忙安撫百姓,救扶傷員。
工部尚書還在現場,呆坐在人羣中間。
旁邊的人勸他先去就醫,他也不聽。
京兆府尹看到他的樣子後,也勸他先去看大夫,他同樣不聽。
整個人看着倒了的參天樓,像是失了靈魂。
手下人來請示京兆府尹,樓裏被埋的人怎麼辦。他看了下帶着殘缺美的參天樓,一時也做不出決定。
他不是不想救人,而是這樓看着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尤其是聽說,被埋的那些人就是第一次出事後又進去才被埋的,要是不進去什麼事都沒有,他更不敢做決定了。
不然,萬一剩下的也塌了,進去的人又被埋怎麼辦。
他只能讓人先顧外面這些活的,裏面那些生死不明的看看再說。
他自己轉頭又看見工部尚書,沒忍住再次勸他。
剛說了一句,工部尚書踉踉蹌蹌站起身來,他那個狀態弄得他都不敢伸手去扶他。
這想法剛冒出來,踉踉蹌蹌的人看着參天樓的廢墟動作突然一頓,然後就倒了下去。
京兆府尹嚇了一跳,照顧前者的人手快勉強扶住了他,伸手探了一下鼻息,發現還有氣,幾人都鬆了一口氣,氣吐完後,京兆府尹吩咐人趕緊將他送回府。
工部尚書送走了,京兆府尹環視一眼四周,吐出的那口氣又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