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麼一說,其他人一聽,忽然覺得還挺有道理。
那照這麼說,這岷州會不會被換出去又說不準了。
茶樓裏大家討論的事情也在第一時間傳到了晉王府。
陳霄就是個典型的居安思危的人,和陳穆愉稟告此事的時候,也有些擔憂,北漠做出這麼‘誠意’的讓步,天子那邊極有可能也會鬆口。
想到這些,他詢問陳穆愉,“王爺,這和談,可會成功?”
陳穆愉站在書案前畫畫,筆下動作未停,不大的聲音是肯定的,“不會。”
谷誦也在旁邊,陳霄聽着陳穆愉的這份肯定,他和谷誦對視了一眼。
回正視線後,陳霄恭敬求教,“請王爺解惑。”
陳穆愉拿着筆的手頓了一下。
很快,他手下動作恢復正常,在上好的宣紙上描繪着美人的眼睛。
陳霄和谷誦看着書案上的畫,不敢催他,耐心等着。
陳穆愉下筆不需要思考,很快,美人圖上的眼睛補齊,宣紙上的狐狸眼和真人一樣靈動。
最後一筆收筆,陳穆愉終於開口,“和談從來不是父皇的初衷。”
他提着筆查看了一番,確認畫得沒有任何不妥,纔將筆放下來。
他父皇的初衷,是他。
他的初衷,是要召回那個膽敢私自下令減免北疆牧民賦稅、設局掌控江州的逆子。
沈歸舟設計他的時候,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她孤立了荒海連城,成就了一個郭子林。
北疆兵權,不是她爲他爭取的,而是她爲郭子林爭取的。
那次在義州,她說得並不是一句空話。
她就是做了兩手準備。
北疆兵權在握,她是真的可以隨時換掉他。
若是當時他們達不成聯盟,她也會真的這樣做。
他看着宣紙上的人,想起她當時說那些話時的樣子,在心裏嘆了聲氣。
這世上恐怕沒有比她更無情的女人。
至於和談,從他遇刺的那一刻開始,他父皇就已經重新開始考量此事了。
北漠太子司空曙和北漠使臣抵達京都後,表現出來的態度,再次讓父皇的想法動搖。
現在對於他父皇來說,這和談若是不能令他滿意,不談也沒關係。
對於北漠太子司空曙來說,這和談若是能讓他滿意,談也不是不行。
這樣的兩方,坐在一起,怎麼可能談得妥。
陳霄又和他稟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包括他自己病重的事情。
晉王病重的這個事情,現在外面差不多都知道了。這段時日,晉王府收了不少禮。
今日,宮裏太后還讓人送了不少補品過來,很是關心他的身體,天楚帝今日也讓人送了,這是自天楚帝知道他舊病復發後,派人送的第三批補品了。
他看着畫上的人,問道:“外面怎麼傳我這病的?”
陳霄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總結起來,就是五個字,病得很嚴重。
陳穆愉眉頭微蹙,沉默不語。
都這麼多人來看他了,怎麼也沒見她露個面。
陳霄看着他這個反應,立馬在心裏反思。
可是有什麼地方欠妥。
想了一圈,沒想到不妥的地方,差點要請教陳穆愉時,後者出聲了。
“是不是我這病還不夠嚴重?”
他聲音有點小,聽着像是在問自己。
不過,書房很安靜,下首的兩人又都是耳力好的人,都聽得很清楚。
陳霄一愣。
他看着陳穆愉毫無血色的臉,內心困惑了。
這還不夠嚴重,那什麼樣纔算嚴重。
病入膏肓?
他想起半個時辰前離開的太醫院院正張實甫,這些日子,他那頭髮是明顯可見的日益減少,白髮也是越來越多。
王爺這‘病’現在要是還不夠嚴重,那張院正恐怕是不能榮休故里了。
他見陳穆愉目光一直在畫上的人上,明白過來了。
王爺問得不是病,問得是人。
那麼這個問題,恐怕也不是他病得嚴不嚴重的問題。
他和谷誦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都有些爲難。
陳霄試探性地問道:“王爺,要不要將您病重的事情告知夫人一聲?”
這個事情雖然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但是陳穆愉從來沒讓他們和沈歸舟那邊說過。
陳穆愉擡眼,這是他告不告訴她的問題?
“……”陳霄試圖寬慰他,“夫人……”
可能還沒有聽到此事。
這理由還沒到嘴邊,他自己都覺得不可信。
想不說了,只見陳穆愉盯着他瞧着。
巨大的壓力席捲而來,陳霄腦子快速轉了幾圈,他終於替沈歸舟找到了一個理由,“想來是夫人最近都很忙,等過幾日,她有時間了,應該就會來王府看您的。”
陳穆愉:“……”
這話他怎麼覺得有點耳熟。
他淡聲反問:“你最近是不是和雲澤在一起呆久了?”
或許,他當初就該讓他去代替谷誦。
陳霄明白其意後,閉上了嘴,將視線瞥向了一旁的谷誦,向他求救。
他這一瞥,陳穆愉也跟着將目光轉向了谷誦。
無形的壓力陡然轉移到了谷誦的頭上。
谷誦被兩人盯得有點受不住時,只能被迫開口,“屬下剛纔過來王府時,在街上看到了夫人。”
陳穆愉眼裏瞬間多了一股認真。
谷誦承受不住這股壓力,如實告知,“夫人當時正在陪康夫人逛街。”
看起來和忙掛不上一點關係。
這一瞬間,陳霄反思自己,他是不是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