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她沒有和以往一樣,坐下之後,先同沈歸舟寒暄,而是欲言又止。
沈歸舟見狀,主動開了口,“王妃,找我有事?”
秦王妃聽她一問,擡起頭來,遲疑須臾,決定還是開門見山,“冒昧來訪,確是有一事想找姐姐幫忙。”
沈歸舟鼓勵她道:“王妃有事,直說便可。”
聽她這麼一說,秦王妃心頭鬆快了些。
她先招呼侍女,拿出了十萬兩銀票,放到了沈歸舟面前。
沈歸舟眼皮落下,看着銀票,沒有伸手,神色未動。
秦王妃目光鎖定她,“我想找姐姐,替我爹爹求一良策。”
沈歸舟眼皮擡起,“辛大學士?”
秦王妃眼裏燃起希望,“是。”
辛賢集被御史臺請走那日,王貴妃被降爲怡嬪。秦王當日出宮,就去了丞相府,很晚纔回來。
第二日,他再次進宮,跪在御書房外替他母妃請罪。丞相王石,也去了宮中替怡嬪請罪。
一整日,秦王妃都沒見到秦王的人。晚上回來,他也沒有問起辛賢集的事,隨後就召了幕僚在書房議事,她也不知道,他們議的是哪件事。這兩日他偶有提起,也只是安撫秦王妃之語。辛賢集的事,變得越來越糟糕。
秦王妃不知道,他是真的在操心她父親的事,但是還沒有好的結果,還是不好意思面對她,在躲她,亦或者已經根本顧不上她父親了。
他母妃出了事,她知道他也焦慮,所有的事,都擠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也不能責怪他。
無奈之下,她只能自己想辦法。
可是,這幾日她問了很多人,都沒人有辦法可以幫她父親。
家中能出主意的兄長,現在也還沒有聯繫上。
絕望之際,她想到沈歸舟,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或許,她會有辦法。
她也沒有忘記,沈歸舟那日的開價,帶了足夠的誠意。
沈歸舟回望着她,安靜片刻後,伸手將銀票給秦王妃推了回去。
秦王妃愣住,“姐姐,這是……?”
沈歸舟沒有回答。
雪夕端了茶進來,沈歸舟看了一眼門外天色,對雪夕道:“雪姐姐,你之前不是說今晚想去夜市逛逛,你依舊去吧。”
“小姐。”
“沒事。”
“多謝小姐。”
雪夕放下茶,拿着托盤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雪夕離開了小院。
秦王妃沒有去端茶,她反應了過來,猜測道:“姐姐是覺得這銀錢不夠?”
沒等沈歸舟答話,她快速讓侍女又拿了五萬兩。
沈歸舟還是沒有接銀票,開口告訴她,“王妃誤會了,這個事情,我回答不了你。”
秦王妃不信,或者說是不死心,又直接加了五萬兩,“若是還不夠,姐姐可以加。”
她不在乎這些銀錢,只想救下自己父親。
沈歸舟睫毛垂下,默了一會,最終還是將銀票推還給了她。
秦王妃愕住,“姐姐……”
沈歸舟打斷她,“沒用辦法。”
沈歸舟重複了一遍,“辛大學士的事情,已經無解。”
“……姐姐也沒有辦法?”
她看到她眼神瞬間灰暗,歉疚道:“很抱歉,這個事情,我幫不了王妃。”
秦王妃低下眼眸,看着那疊銀票,沉默下來。
少傾,她又隱着期盼地問她:“那若是,只要我父親平安,罷官歸鄉也沒有關係?”
沈歸舟望着她的眼睛,兩人對視了一會,沈歸舟還是遺憾地搖頭。
秦王妃眼睛徹底暗了下去,“這也不行?”
沈歸舟思忖短瞬,道:“若是當初朗山穆家出事時,辛大學士沒有立即將江南士子吸納進川城學派,就可以。”
秦王妃眼睛擡起,臉上有了迷困。
沈歸舟給她解惑,“陛下當日對穆家之舉,有一部分原因,其實是不滿,天下文人士子尊於一人,想要打破這種格局。”
尊於一人。
秦王妃瞬間領會了她這個說法。
“然而,秦王殿下沒有領會陛下意圖。”
朗山穆家倒臺後,他讓辛賢集和丞相王石快速吸納那些江南士子,壯大川城學派和毫州學派的力量,不願讓燕王、晉王佔得一分便宜。
如此一來,一切就回到了原點,自然是會引起天子不滿。
或者,秦王很清楚,但是他不願放棄這股勢力,執意鋌而走險。
畢竟,朗山穆家,曾是江南士子之首。
“陛下今日之舉,目的不在大學士,而在天下文人士子。”
文君寧和臨桐詩派都只是捎帶手的事。
正是因爲如此,辛賢集也不可能安全的身退。
秦王妃是個聰慧人,沈歸舟這樣一說,她自己很快就想明白了。
短短一瞬,她的氣色又差了很多。
沈歸舟不是個會安慰人的,她這個情況,她也安慰不了。
她沒有再多說,靜靜地坐着,讓她自己消化,自己調節。
現在已經臨近霜降,入夜之後,有些許寒涼。
過了良久,沈歸舟見她面前那杯茶已經沒有熱氣,便給她換了杯新的。
手要收回時,秦王妃的眼睛動了一下。
她端着茶杯,汲取了一下茶水的熱量。
她內心冷靜了些,想起自己還有一個關心的問題,“若是爹爹出事,大學士府的人,可會有事?”
沈歸舟將茶壺放回原處,“若是,秦王現在不再如之前對待朗山穆家那般處理川城學派,犯陛下忌諱,他們暫時不會有事。”
秦王妃的注意力被她的前半句吸引,沒有抓住後半句的重點。
秦王妃心中先是鬆快了些,沒一會,她眉心蹙得更緊。
她很瞭解秦王,她相信他是個有情義之人,可若他知道她父親這邊沒有希望了,那川城學派……他會做一樣的事嗎?
她突然不確定起來。
還沒想明白,外面想起了敲門聲。
雪夕不在,沈歸舟只能自己去開門。
趕到中堂門口,門外叩門之人已經報出秦王名諱。
沈歸舟看了秦王妃一眼,溫聲道:“看來是王爺來接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