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六年,正陽峯。

    臨近秋日,夏末的風輕輕的撫摸太陽,陽光穿梭在叢林之間,微風吹過,給山峯上正在辛苦爬回寺廟的小和尚們帶來了一陣清爽。

    寺廟位於山峯的最高處,已經臨近酉時,大多數僧人都開始準備晚間的唸佛誦經,忙碌的身影遍佈了四處,除了最西側的禪房。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話語出自儒家經典《大學》,而本該是講經誦佛的地方因爲那低沉渾厚的誦讀聲,不僅沒有喧賓奪主,反而多了幾分書韻氣。

    夕陽透過小窗照進了禪房,身披袈裟的老僧人和穿着粗布麻衣少年跪坐在相隔不遠的倆個蒲團上。

    一身麻衣的少年郎耷拉着小腦袋,看不清臉,長髮被藍綠色的髮帶高高束起,看樣子有些心不在焉。

    沈弈正出着神時背部感受到一股熱氣,小心翼翼的擡頭瞅了瞅面前被書籍遮着臉的老僧人,不着痕跡的挪動了一下身子,呆到了陰涼處。

    見老僧人沒有反應,沈弈的膽子便大了起來,想把跪坐久的腿也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正掰着腿齜牙咧嘴時,一顆從天而降的鉛粉筆正正好的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沈弈,今早我教的周禮最後一句是什麼?”莊嚴沉穩的音色隨之而來的是一段熟悉提問。

    沈弈身子僵住了一秒,下一刻就火速恢復坐姿,挺直身板,脆聲答道:“上行之,下效之。”

    明鏡是廟裏的首座和尚,平日裏給衆僧作表率,德行兼修備受尊敬。就是這樣一個得道高僧並沒有在大殿上講解經文,反在僻靜的禪房給這唯一的學生授課。

    如果說沈弈朽木不可雕也,明鏡還有向方丈請辭的藉口,可偏偏這傢伙卻穎悟絕人,每一次都能答對,並且他還有不得不教的原故。

    他望着面前坐的闆闆正正、雙手不敢動彈假裝乖巧的沈弈,明鏡並沒有放過他,反又問:

    “你自覺如何?”

    沈弈眨了眨小眼睛,神情無辜的說道:“可是這句話含貶義。”

    明鏡直勾勾的盯着他數十秒,不苟言笑的臉最終還是冷若冰霜:“罰掃十天。”

    沈弈白淨的小臉皺了起來,“我身體不好”說罷,手還捂着頭。

    “此月你共因此告假十天,既然如此那今日的酥糖”

    沈弈嗜糖,明鏡常以此爲把柄讓他靜下心來學習。

    他話才說一半沈弈就老實了。

    “弟子知錯了,甘願領罰。”

    聽起來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可明鏡擺了擺手,嚴肅說道:“認真聽課。”

    沈弈躬身行禮後,背脊挺直神色認真,任誰見了都覺得他專心致志,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麼心不在焉。不是因爲明鏡授的課不好,而是他要逃離寺廟!

    過了一刻,授課終於結束了,明鏡也拿着書籍離開了,他還有等會要主持的寺廟晚課。而沈弈不用參加,他並不是寺廟僧人。

    稍作休息,沈弈便熟練的拿起了牆角掃帚走出的禪房,站在門口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遠處,夕陽燃去了半個臉,西方的天空像燃燒了一般,連寺廟也被染成了火紅的顏色。

    寺廟並不大,被罰掃的地方也只有禪房到後殿的那一段路。沈弈看了片刻,就開始埋頭清理地面的灰塵和落葉。他對這裏十分熟悉,動作也很輕盈,沒費多大力氣就打掃乾淨。

    乘着時間還早,他靠着後殿的石柱上,望着山下。朦朧的遠山,影影綽綽,在飄渺的雲煙中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藍色的天邊。

    沈弈目光往下,似籠罩着一層輕紗地方是村莊。那是他逃過最遠的地方。

    思緒逐漸飄渺,沈弈一直覺得自己忘記了許多事,唯一能想起是有自己曾經有一個生活了十八年的家,有個愛嘮叨的母親還有個兇巴巴的父親。

    然後呢?然後他得癌症了。在那夢中,母親和父親沒有一絲抱怨的照顧他。而痛苦沒有放過他,病情加重了,沈弈意識模糊前最後看到了母親的眼淚。

    沈弈也忘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裏的,昏昏沉沉醒來後就成了嬰兒,那時記憶模模糊糊的,等到能記事時,他就開始跟着師父。

    師父也是僧人,沈弈很怕他,雖然他不像明鏡老頭一樣兇,可沈弈就是覺得他更可怕。

    寺廟的生活相當無趣,別的僧人還有一起的早課、午課、晚課。他只有一個人四季不斷在最西側小禪房學習,娛樂項目也少的可憐,唯一的還是敲木魚。

    這對喜愛熱鬧的他來說是一種極大折磨,他也想過離開,可是沈弈記得自己說想要離開時,師父的眼神讓他捉摸不透。而他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廟門口,即使如此,那些大門僧人也會時刻看着他。

    而且沈弈眼神一閃,目光中帶着些許恐懼,陷入了回憶。在六年前,他第一次受明鏡的傳授時,一個系統纏上了他,如今它依然存在。

    此時,沈弈的眼前像是蒙起了透明的薄霧:

    宿主姓名:沈弈

    年齡:十歲

    系統:天才劇本

    要求:作爲一個不入流的天才,你需要躲避即將到來的死亡威脅。

    任務:必須在十一歲前逃離寺廟。獎勵無,懲罰死亡。

    沈弈的目光定格在最後一行字,遲遲無法挪開。

    六年前,他就開始完成系統的任務,並獲得了不少的好處。可直到三年前,這個任務的出現,界面除了年齡一切都沒有變。

    已經經歷過一次死亡的沈弈,知道那無能爲力的絕望,他不敢賭,自己不會死,所以他選擇了離開。

    可他不知道這裏是哪,只能找機會偷偷逃走了。夜晚太危險,有野獸,所以是白天離開的。當歷經千辛萬苦纔到了村莊,他發現,村莊裏都是青壯男子,沒有一個女人,也沒有一個老人和孩子

    而且他們的穿着並不是沈弈記憶中的現代短衣短褲,而是像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古代老百姓打扮:貼身短褐。

    可當時他太累了,需要休息,喝了他們給的一口水,就困了。醒來後又回到了寺廟。

    寺廟很奇怪,村莊也很奇怪。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不過每一次的逃跑失敗,都讓沈弈更堅定了離開的念頭。

    只有一年了

    不知道想了多久,沈弈的目光又看到了前些日子給十方指過新發現的山峯,那裏像是山脈的盡頭。怪石嶙峋。配合周圍衆峯,像是某個動物翹起的粗壯尾巴,神武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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