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出《孟子·公孫丑也》,用白話文解釋是實現仁政愛撫百姓而統一天下,就沒有誰能阻擋得住他。用這當考題,可以說的上中規中矩,是知縣的風格。

    沈弈沒急着作答,每場考試可有一天的功夫,天黑才收卷。他先把試卷打開,因着第一面是封面,不能填塗。封面上方有個紅戳,裏寫着他的座位號,紅戳下方有一行小字:沈弈,年十歲,矮小,似有病容,無須,容貌甚佳,民籍。他的認保人王昂和父親、祖父的姓名都在其中。

    打開封面後,纔是作答的區域,沈弈在短暫的思索中,就選擇了適合的作答方法就是以如今的開國君主渭帝爲開篇,以歷朝賢君爲輔,與亡國之君做對比,行恰到好處的歌功頌德之語和用仁政治國爲中心的理念。

    二月時節多春風,一陣寒風吹過,凍的沈弈刺骨,可他手上的毛筆沒有停止分毫,下筆成文,寫完這一篇後,即開始下一篇,目前都是中規中矩的題目,對他而言算不上難度大,只需要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場,加以貼金便足以,至於其他人怎麼想的就不曉得了。

    作時先在起草的素紙上打草稿,再用正楷謄寫在試卷上,破題不難,難是這一套麻煩的謄真下來,心力也去了十之六七。沈弈在結束了兩篇,停筆準備閉目養神時,前堂上擊鼓三聲,按照規矩是告訴考生,他們可以休息,飲用喫食等等了。

    這也是有章程的,有幾位早已憋不住的考生當即就舉手,傳喚在考場巡視的衙役,由其中一人帶着才能去上茅房。

    沈弈沒有這想法,他只是有點餓了,更多的就是冷。想了想,他取出考籃裏李氏特意學做的狀元糕和一些不知名的喫食,就着從衙役手中買的水小口小口嚥下。

    喫過才知道狀元糕也就外形酷似狀元帽,味道有點甜罷了,是普通麪粉製作的,爲了過檢查,還要把它切成一片一片的。

    喫完後,沈弈舔了下嘴角,他有點想念沈仲行帶他去過的那家離山糕點鋪了,這些天溫書,好久沒喫。想到着,他就有些心疼剛剛從衙役處買的水,居然要四文錢,可也沒辦法,考棚裏雖水井專門供考生飲用,但有個大問題,那水井是三年一換的,可想而知,那水味有多麼沖鼻,若是考生喫壞肚子,考場還概不負責,這才讓負責售賣喫食的衙役這般囂張。

    閉目養神,整理了一下思路,沈弈開始了今天最後一題的奮戰。

    五言八韻詩,此題也稱爲試貼詩,詩作前冠以賦得二字,按規定格式作答,合轍押韻即可。可惜試貼詩只在縣試府試出現,這讓沈弈有些小小失望。

    題目是王右丞的《終南山》: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分野中峯變,陰晴衆壑殊。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

    摩詰居士的詩一向可以,《終南山》更是他山水詩的亮點之作,只要順着他的意境作一篇五言八韻詩就成。

    可能善化縣許多學子沒見過終南山,但可以編,對於從小到大生活在離陽山上,然後現在又生活在靠近三座大山的沈弈,這可真是歪打正着,擅長極了。

    可惜的是五言八韻詩在縣試中佔比分不重,主要判分還是看四書文,甚至可以說四書文寫的好,考官纔有心情給你看下面的詩,不過在四書文相同分的情況下,它就起用處了。

    說起來,白樂天的科舉應試之作《賦得古原草送別》,那就是五言八韻詩中最出名的了,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是沈弈還達不到就境界。

    他輕鬆寫完一篇文才發揮不錯的五言八韻詩,接着仔細審閱所寫的文章,在確認無異後,便連同草紙上前交卷。

    知縣還在中堂上,沈弈在交卷時,沒想到居然自己還是在前幾名,面前堂案上只有寥寥幾篇上交好的。

    在他愣神中,知縣早已把他做好了的卷子揭開,齊頭看了下來,神色也從開始的漫不經心到頻頻點頭。幾分鐘時間看完了,他放下卷子,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一看就是他沒有認真去看開頭的封面,沈弈沒想到還是與知縣交流的機會,面色不變,躬身答:“小生過了年虛十一。”

    那就是才十歲,知縣心裏盤算了一下,即有了成見:“我出個對子考你,大器貴在晚成。”

    沈弈心中雖詫異,但很快作答:“長才屈於短馭。”

    “不錯。”

    說着,知縣當着衆人的面取了沈弈,把他的試卷畫了圈,然後示意他回舊位坐好,還沒有到開門時間,要等到午後兩個時辰才放頭牌,鳴炮開門。

    沈弈早知,也不氣惱,平靜回位置平息養神,只是他不知自己是知縣此次縣試第一個錄取的,往年在他任上都是得過且過的態度,少有認真。再加上沈弈年歲小,離他近的其他考位上的考生瞬感壓力山大。

    有位正好在喫食,約四五十的老考生深受打擊,剛好糕點順着喉嚨噎着了。老邁的咳嗽聲引的衙役趕忙幫忙捶胸揉背,場景甚是可憐。

    不過沈弈沒有關注到這事,又等了數幾十人交卷,他在其中看見了韓衛,韓衛交卷靠前,也被知縣提問了,雖聽不到問的是什麼,可端看他面露喜色,便知是過了,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也不知道其中師兄們如何了?考的還順不順利

    未時到了,開門放出,因是頭批,知縣親自相送,在人羣中,他微不可見地向沈弈點頭打了個招呼,沈弈也禮貌回禮,就隨着衆人離開。

    一出門,早就等在一旁的沈伯言就出現在沈弈面前,笨拙地把他手中的考籃等取到手中,繼而找了個遠離擁擠人羣的小道,順利出來。

    在回縣衙禮房的路上,沈弈也問出疑惑:“大伯,今日知縣大人問我對子了,您可知爲何?”

    沈伯言喫驚:你是第幾個交卷的?”

    “四、五位吧。”沈弈不確定。

    他一臉瞭然:“交卷在頭幾名,大人是需要當場批閱,他若是中意,就會考校你,都作的好,你就能被取中。”

    “難怪,我被取中了。”沈弈脫口而出。

    “啥?”

    沈伯言步伐瞬停,連帶着跟在他身後的沈弈不得不停下。

    “你中了?”他不可置信。

    “對啊。”接着沈弈把考場上發生的事跟他一五一十說了清楚。

    在縣城還算熱鬧的普通街上,沈伯言如聽天書,腦袋一團漿糊。

    固然沈伯言在沈弈去林氏私塾後,每晚有空還給沈弈講書,知道他的進度,但也沒有指望他第一次就考過縣試,有自己的經歷當頭,以爲到後面幾場纔有機會考取府試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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