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鄉試多在八月舉行,故又稱爲秋試、秋闈。考試共分三場,每場考三日,三場都需要提前一天進入考場,即初八,十一日、十四日進場,考試後一日出場,在貢院進行。

    多數省城都有貢院,少數省城卻是合闈而試,湘省也是其中之一。湘省沒有貢院,要到隔壁鄂省的鄂州城貢院參加鄉試。

    前往鄂省必須經過洞庭湖,湖水浩瀚無涯,波濤不測,六七月間,風浪尤險,間有覆溺之患,湖中盜賊還很猖獗。

    從善化縣到鄂州貢院有一千餘公里,路途遙遠,遇上風雨天氣,就有可能耽誤考試時間。

    且還有盜賊憂患,很多優秀士子由於路資微薄,或者畏懼遇險而裹足不前,這也是府城文風不盛的緣故之一。

    跨省科舉,沈家人很不放心。

    “乖孫,要不然祖母陪你一塊去,到那裏萬一水土不服,喫不慣,我能給你做家鄉菜。”食肆三樓,李氏瞧着在收拾行囊流星追月,轉頭對旁邊少年擔憂道。

    家中,沈仲行逝世,沈伯言有公務走不開,沈叔舉本想自告奮勇,但地主離世後,三伯母承襲家業,沒有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改做行商,來往各地販賣貨物。八月有一筆大生意,他走不開。數一數,好像沈家沒有長輩能陪他前去。

    沈弈聽了腦殼直疼,回絕:“不用,有流星追月陪着我,您年紀大了,好好在家休息,等我消息吧。”

    “他們還小,在家能照顧好你,出門在外就不一定,要不”

    李氏掛慮的話說到半稍,沈弈插嘴:“祖母放心,族中還安排二兄隨我一同前去,不會有事的。”

    “常安?他記得他也是秀才,會不會麻煩到人家,還是我陪你去吧。”她仍掛念着自己心思。

    沈弈貼近老人的身旁,耐心解釋:“二兄今年不科舉,是去漲漲見識的,祖母你就放寬心!”

    “那行吧”

    李氏遲疑會,放棄去隔壁省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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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朝規定,凡人員遠離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由當地縣衙官府發給一種類似介紹信、通行證之類的文書,即“路引”。

    生員趕考用的是秀才專門的文書。在七月底,沈弈四人跟着一家商隊提前幾日去鄂州城,老天爺賞臉,平風靜浪地在馬車上渡過四天,在夜晚關城門前到達省城。

    越繁華的地方,入城費越高,鄂州城有十五文,比潭州府高出幾倍,先給沈弈上節課。

    每當科舉季,都會有大量客棧專門接待應試學子,驢是古代主要的出行工具,一些客棧爲了吸引學子來自己的店住宿,還專門提供免費鄉試期間,乘坐去貢院的驢。

    他們入住的就是其中一家,客棧離貢院也近,百餘步。來時沒剩幾間房間,一口氣把最後兩間天字房訂下,撒錢十兩有兩張牀鋪,沈弈同沈常安住一間。

    這幾日沒停歇的舟車勞頓大家都累壞了,衣衫沒換變得臭烘烘,沈弈也沒有例外,急急得喫完客棧送來的膳食,再洗漱一番,就躺在牀上休息。

    一覺醒來,肚子已飢腸轆轆。睡眼朦朧中,擡頭見是陌生的,與往日不同,他心臟驟停一瞬,回憶涌上心頭,放鬆地轉頭望向隔壁的牀鋪,沒人。

    “二兄,你怎麼也不叫我起牀?”

    他下到二樓,一眼看見三人“拋棄”自己,在喫早膳。

    “看你睡得正香,多休息會也好,也是我不讓他們叫你的,快來坐。”流星追月面露心虛,沈常安倒不怕,就是嘴裏含着包子,有點口齒不清。

    木桌有四個位置,沈弈來了正好坐滿。

    肚子太餓,不能狼吞虎嚥一陣海喫,會傷胃。他用筷子夾着追月遞來的胡餅,配着流星招呼店小二端來的杏仁粥,細嚼慢嚥。

    二樓是天字房客人用餐的地方,目前只有他們這一桌,但臨近客棧一樓,也能清晰地聽見樓下的熱鬧。

    鄂州城是大省,人口衆多,文化底蘊深厚。今年恩正併科,兩省參考的生員足有二千餘人,學子云集一堂,也有諸多話也講。

    有抱怨路途艱辛,有和多年爲見,同樣沒中榜的好友訴說自己的這些年的經歷,也有探討今年鄉試題目,交流情報等等。

    “你們說,今年夏懷耿還會繼續科舉嗎?有人看見他來嗎?”

    人羣中,有一本地學子高聲呼道。

    “爲什麼不會?”有人立馬接話。

    “要是有,豈不就是夏懷耿第四次鄉試,事不過三,也不知他這次能不能過?”本地學子不屑。

    “我跟他老師家認識,聽說是要來的。”一個面相老實的學子從人羣中擠出來。

    “哦,聽誰說的”有人急不可耐地問。

    面相老實的學子被萬衆矚目,得意道;“是我祖母的妹妹的鄰居的孫子在他老師府中做活,說與我聽的。”

    衆學子:“”

    “欸,我說的可是真的,你們可別不信!”面相老實的學子見衆人散去,急忙吆喝。

    第一次來省城的學子沒聽說他說的人,悄聲問身旁的老生,得到回覆。

    夏尚忠字懷耿,二十八歲,在參加鄉試的一衆學子中算的上年輕,可他卻是科舉中典型的失敗者。

    失敗的原因就一點,單就才學而言,他的學識要比同樣參加鄉試,中榜成名者只高不低。

    首先夏尚忠的才華,自幼便有展現,他有兩位恩師,皆出自書香門第,其中一位是進士,另一位更是府學教諭。

    作爲兩位名師器重的得意門生,夏尚忠的見識文采,在參考學子中可以說是名列前茅的。

    可他連續參加三次科舉,都未中舉。

    只因爲夏尚忠的兩位進士恩師,是在朝堂上被人彈劾擠兌而後負氣離京的,沒有在京城爲官。因此他在骨子裏有着對傳統官場的不泄,這種情緒轉化爲科舉文風,自然不受主考官的待見,主考官的喜好很大程度決定學子能否中舉,理所應當他落榜了。

    老生那一桌離二樓近,沈弈也聽了一耳,對素未謀面的夏尚忠有稍許印象。

    本地學子的話,也引起衆人對參加本次鄉試有能力取解元的學子,進行猜測。

    除了夏尚忠,沈弈還對他們說的其中一人感興趣。

    是鄂省學政的親傳弟子,李左郡。傳言他幼時聰明,常有妙語。

    曾有私塾夫子出對對子爲難他:“花塢春晴,鳥韻奏成無孔笛。”把鳥鳴聲比喻成無孔之笛,確非一般。

    但李左郡面無難色,不一會兒就對上了:“樹庭日暮,蟬聲彈出不絃琴。”將蟬聲比喻爲無弦的琴聲,也別出心裁,因此夫子不禁十分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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