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二人並沒有被人阻攔,甚至有負責接引的工作人員主動給他們指了個方向。
“在那邊等候吧。”
黎離順着這人所指的方向走過去,在穿過一條漫長昏暗的甬道之後,一道刺眼的光從上空投下來。
藉着這道光,黎離看到了剛纔進來的那些遊民,也終於看清了東塔城角鬥場的裏貌。
整個角鬥場呈橢圓形,這個龐然大物的中心是一塊平坦寬闊的場地,圍繞着場地的是近乎數萬個逐次升高的坐席。
此刻,這些坐席上坐滿了興奮歡呼的塔民,伴隨着他們的呼喊,場中那頭魔獸甩了甩頭,巨爪踏過沙土中那個看不清人形的屍體,慢悠悠地走向另一個鐵門退場。
藥檀後背一涼,趕緊抓住黎離的衣袖:“這是什麼地方?我害怕!”
這次黎離沒把他的手打開。
“你們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邊上一直沉默的年輕人突然詫異地轉過頭,打量了幾眼藥檀和黎離後瞬間明白:“你們是剛從外面進塔城的嗎?”
黎離點點頭。
“那你們不知道塔城的規矩就正常了,我叫朱恩,來塔城快四年了,之前被黑心的礦主騙着簽訂了契約帶入塔城,直到三年的契約期滿才離開魔法石礦。”
似乎是看着這兩人太年輕,又或許是想到自己也是遊民出身,朱恩耐心地同二人介紹起來。
“在塔城奉行實力爲尊,不僅是尊貴的魔法師,其他沒有天賦的人如果有足夠的實力也能贏得所有人的尊重。所以在這兒有一套通行的戰力衡量體系,從最低的青銅,再到白銀,黃金,鉑金,星鑽,依次往上。不同的等級每個月能分到不同的資源,而這些資源是我們在塔城外一輩子都得不到的。”
藥檀好奇發問:“誒?誰給的資源?光明教會?”
“看臺上的那些人。”朱恩指了指四面環繞的看臺觀衆席:“他們每天的門票和打賞就是一筆鉅額數字了,更何況高等級的戰鬥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好的學習機會,所以那些記錄了戰鬥畫面的魔法留影貴到不敢想象。”
不過具體是什麼價格朱恩也說不上來,畢竟她還未曾接觸過那個層次的戰鬥。
黎離微微皺眉:“高等級的戰鬥有魔法師參與嗎?”
“當然有。甚至東塔城中的每所魔法學院每年都會派出他們最優秀的魔法師互相較量,他們的戰力等級也成了各個學院劃分資源的重要依據。”
藥檀好奇地探頭看向朱恩:“那你呢?”
“我?”朱恩愣了愣,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還是最低等級的青銅戰力,贏一場能累積一分,輸一場就會扣一分,要累積一百場才能晉升到下一個等級。我現在累積到九十九積分了,只要贏下最後一場,就能晉升爲白銀戰力等級。”
“得到的資源會提升多少?”
“青銅的時候我們只能和魔獸戰鬥,不能自行挑選對手,平時也都住在角鬥場的地下室。但只要晉升白銀戰力我就能夠擁有塔民紋章,成爲正式的塔民了。”朱恩說着說着,眼睛也逐漸發亮:“那樣我就可以多攢一些錢換自由紋章,把我母親從村子裏接到塔城來過好日子!”
這次依然是魔獸的勝利。
戰敗者狼狽又驚險地逃到有魔法陣保護的安全區,好歹沒被瘋狂的魔獸撕咬成碎片,但這也代表着徹底的敗退。
下一場就輪到朱恩的對戰了。
她低聲喃喃,好像在和自己對話:“我可不會退,我只差一場了。
”
“就一場了……”
鐵閘門被打開,朱恩緊握着手中的尖刀,從黑暗的甬道中走向角鬥場地。
在鐵閘門關閉之前,她猛地回頭看向裏面的黎離,聲音驟然變得急切——
“我母親就住在城外的瓦斯科山山腳下!如果……”
朱恩的後半句話被魔獸的咆哮聲徹底淹沒了。
她的對手也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對面的那條甬道中,一頭巨大的血色霜狼被放出了鐵籠子。
和霜狼騎士們聽話的坐騎不同,這隻血色霜狼明顯尚未馴服,眼底被瘋狂的血色染透,此時甚至狂躁地想要襲擊看臺上的人類,只是有魔法陣的阻攔無法得手。
在看到朱恩進來的第一時間,血色霜狼便找到了目標。
飛揚的沙塵中,朱恩像是斷線的風箏般被霜狼撞飛。
接下來的戰鬥幾乎是單方面的碾壓,看臺上的觀衆激動的情緒也逐漸變得沉重。
“這兩年魔獸好像都變強了。”
“普通人類已經無法與它們抗爭了嗎”
“這樣下去,終有一天塔城也會被魔獸……”
黎離靜立在看臺上,視線死死落在了魔獸身上。
她冷不丁開口:“你見過魔修嗎?”
緊張觀戰的藥檀被嚇了一跳,茫然地搖搖頭:“沒有啊,我住在天劍城,上面有你們天劍宗鎮守,魔修打不進來自然沒見過。你突然問這個幹嘛?”
因爲無論是當初的那隻嗜血蜥蜴,還是這隻血色霜狼,它們身上的氣息都讓她覺得莫名熟悉。
嗜血,狂暴,兇殘,毫不懼死,彷彿是換了身獸皮的魔修。
不過很快黎離就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總不可能是那些魔修也跟着過來,還奪舍到魔獸身上了吧?那也太離譜了!
她之前還見到那隻血色霜狼在上場前擡着後爪舔了舔某個不可描述的位置,魔修再會僞裝也做不出這樣的犧牲吧?
黎離和藥檀說話的間隙,血色霜狼和朱恩的戰鬥也進行到了尾聲。
藥檀揪心地死拽着看臺上的護欄:“她好像快不行了!”
血色霜狼再次將朱恩擊飛,後者掙扎了一下,躺在沙地上一動不動了。
後方的魔法防禦陣離她只有一步之遙,剛纔她只要往後退一步就能逃離了,但是她沒有。
高臺山有人在喊:“起來!快逃到安全區!”
“認輸啊蠢貨!”
“再不起就要成爲那畜生的午飯了!”
然而沙地上的朱恩一動不動,胸膛的起伏甚至都逐漸變得微弱。
“她死了?”藥檀不敢置信地往後退了一步。
黎離保持沉默,沒有開口解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