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略顯清冷說着打擾,但是毫無歉意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在這片空間中。
聽到這個聲音,原本小心翼翼縮在這片空間角落中的靈源,眼底忽然流露出一片茫然之色。
“這聲音難道是……不對,怎麼回事?她不是已經被您的蘑菇孢子寄生了嗎!”
幾乎在靈源的話音落下的瞬間,便得到了迴應。
“說的好,但是你忽略了一個問題。”
上半句話音落下,下半句還沒出來,便是一聲可怕的巨響,以及爆發在整個世界的震顫。
“轟!”
無數個蘑菇與苔蘚被這劇烈的晃動和震顫撕成碎片,在黑暗之中,那些散發着微光的蘑菇孢子飛揚着像是漫天的螢火蟲,也將那道清瘦高挑的身影映得透亮。
黎離右手依然握着那把散發着恐怖殺戮氣息的瑩白色骨劍。
而她的左手卻持着一把鏟子,此時正姿態熟練的將那把鏟子反手扛在自己的肩上。
這把鏟子是黎離臨走之前,被艾瑞爾和西壬託人送到她的手裏的。
據說這把鏟子是由當初巨龍一族最銳利堅硬的鱗片鍛造而成,鍛造的過程之中更是融入了無數種強大的魔法材料和靈材,性能自然拉滿了。
真正做到了防火防水防生鏽,刨洞挖坑兼殺人。
要論起造價來,恐怕比黎離手上的枯榮劍還要值錢千萬倍。
靈源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現在這裏的黎離,又見鬼似的回頭看了一下先前黎離該在的地方。
他這纔想起黎離剛纔說的那句話,於是恍恍惚惚的順着她的話頭追問下去。
“我……我忽略了什麼問題?”
既然他都誠心誠意發問了,熱心的黎離當然也願意大發慈悲的告訴他答案。
“誰會放過一個想要殺自己的人啊?”
更何況,其實在靈源偷襲之前黎離就發現他就。
那時候他在幹嘛呢?
在用他身後的長尾,刺入一個尚未完全變成怪物的族人體內,將其殘餘的那點生機全部吸食乾淨。
黎離並不是沒有同情心。
她只是對虛僞者沒有同情心罷了。
黎離淡淡的瞥了一眼幾乎把身體都繃緊到了極致的靈源,像是在敘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除非她腦子有病,或是別有所圖,我看起來像是腦子有病的人嗎?”
當然不像。
靈源的腦子也沒有病,所以他快速的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從遇到黎離後發生的所有事,原本以爲尋常的一切在此刻串聯起來,全部變成了眼前這個人的詭計多端!
“所以你不殺我,讓我帶路,是爲了讓我幫你解決路上遇到的這些魔獸?!”
黎離回答的無比真誠:“是也不是,魔獸我自己能解決,但是探路這種工作,我覺得還是交給你來比較合適。”
畢竟她也是初來乍到深淵,對這裏的環境並不熟悉,誰知道下一刻會不會竄出一隻難纏的神級魔獸呢?
有了靈源在前面吸引魔獸的注意,安全性那可是成倍增長!
而且黎離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小看敵人,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何況是在深淵中活下來的人呢?
比如什麼自曝同歸於盡,或者是召喚一羣神級老祖宗之類的?
事實證明,陌生環境苟點不是壞事。
靈源瞪大了雙眼,震驚道:“所以剛纔我看着進來的那個人果然是假的?!”
黎離點點頭,這次卻並不準備解釋。
那確實是假的。
真正的黎離,在靈源忙着和那兩隻聖階魔獸殊死搏鬥的時候,已然規劃好了新的路線——
她拿起了她的鏟子,隱匿了身上的氣息,改走更安全的地下道了!
而後來靈源看到的黎離又是誰呢?
那是浮光掠影留下的幻象。
這道天劍中最詭譎神祕的劍術,能夠幻化出一道和真正的攻勢完全無差的劍氣,從劍意到屬性,到散發出的威壓,全都復刻。
在之前,黎離都是與浮光掠影作爲出其不意偷襲別人的手段。
但是在執着將偷襲藝術發揮到極致的黎離,又怎麼可能就此作罷?
在成功飛昇以後,黎離手中的浮光掠影自然也變了個樣。
有幸看到浮光掠影刻畫出的黎離本人幻象的,靈源還是第一人!
“假的,竟然都是假的,原來一路上被騙的人都是我自己!”
靈源想起這一路上黎離的見死不救,又想起自己的斷尾求生,那些畫面的浮出讓他眼睛都快紅了。
他左右看顧,最後手腳並用,飛快朝着蘑菇生長的最密集的區域逃避而去!
“她的真身已經出來了,快!寄生她!你可以收穫最新鮮最強大的生機!”
“救——”
靈源的後半句話戛然而止,所有聲音都被淹沒在了喉嚨之中。
他的身體轟然倒地。
黎離出手了,哦不,這次她出的是鏟子。
那把泛着森冷幽光的亮黑色鏟子拍上了靈源的後腿,而他也被那股可怕的力道拍飛出去好遠,狼狽倒在地上一動。
劇痛讓靈源的身體強烈抽搐着,但是他顯然沒有放棄求生的希望。
他的身體幾乎已經半陷於這些軟爛的泥濘之中,破碎的蘑菇和溼漉漉的苔蘚糊了一身,然而他卻完全顧不上了,只是用渴求的眼神望着那邊蘑菇孢子幻化出的虛影。
“我這次爲你帶來了她,以後會爲你帶來更多獵物的!”
“救我!救一下我啊!別忘了我的族人有上千人都成爲你們的養料了啊!這樣算起來的話我們也是族人不是嗎?你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我死嗎?!”
而那的蘑菇光芒匯聚成的扭曲人影,卻沒有任何動作。
在黎離出現的那一瞬間,它就變得越發戒備。
隱隱約約間,它意識到,這一次靈源帶過來的食物似乎有些不對勁了。
等黎離朝着靈源揮出鏟子的那一瞬間,它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機,忽然瀰漫在整片天地間。
即便是昔日整個小世界都被神族人掠奪淨資源,又被深淵的魔獸和迷霧侵佔撕碎,它也不曾體會到如此凜冽而不遮掩的死亡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