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銅色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正在擦拭酒杯的酒保擡眼望去,一個被黑色大衣包裹的男人從樓梯口走了下來。
“居然還沒來嗎?”
跟在他身後一起進來的男人掃視了一眼空蕩的酒吧,語氣不滿。
“這不是很好嗎。”
前面的男人走到吧檯處坐下,神色如常的向酒保點酒:
“一杯威士忌。”
酒保擦酒杯的手停頓了一下,他擡頭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男人的身上掛着一條略顯陳舊的紅色圍巾,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纏繞着薄薄一圈的繃帶,並不像是受了傷,更像是爲了遮掩什麼。
“好的客人。”
收回視線,酒保應了一聲,轉身去拿酒。
沒過多久,一杯盛着酒液的玻璃杯被推到了男人面前,杯中的冰球因爲酒液的晃動與杯壁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男人並沒有立刻享受美酒,而是轉過頭問一直沒有坐下的同伴。
“不來一杯嗎?”
中原中也擡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鈷藍色的眼睛凌厲的審視了一圈周圍,最後才落到太宰治身上。
“不了。”
他言簡意賅的答到。
“那至少坐下來吧。”
太宰治晃了晃自己的玻璃杯,漫不經心的說。
“我可不想讓人以爲我是一個虐待下屬的上司。”
“那你倒是給我好好當個上司啊!”
中也這麼說着,身體卻是遵循着太宰的命令坐到了他身邊的座椅上,手裏提着的手提箱也被他放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雖然坐了下來,但他依舊在時刻警惕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見中也坐下,太宰也沒再說話,低垂着眼瞼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着手裏的玻璃杯。
空氣中迴盪着悠揚的爵士樂,暖黃的燈光穿過太宰治那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一時間倒顯得有些歲月靜好。
再次響起的鈴鐺聲打破了這片平靜。
兩個穿着黑衣的男人走了下來。
爲首的男人有着一頭飄逸的銀色長髮,身後的那人則是身材壯碩,寬大的墨鏡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中也的視線在後者頭頂的帽子上停留了一秒。
接着他站了起來,像是護衛一樣立在太宰治身後。
銀髮男人徑直走到太宰治身前,打量着眼前這個男人。
太宰治沒有擡頭,視線一直停留在桌上的玻璃杯裏,對男人的打量熟視無睹。
“你就是太宰治。”
最後還是銀髮男人最先開口了。
他語氣平穩,顯然是清楚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想必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琴酒了吧。”
太宰這時也終於擡起了頭看了男人一眼。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但顯然面前的男人並不能讓他真的露出一個笑容。
太宰治到底什麼表情琴酒並不關心,他冷笑一聲說道:
“看來那個女人告訴了你很多東西。”
“你們居然沒問清楚就把人殺了嗎?”
太宰治反問道。
“哼,廢話少說,趕緊交易吧。”
琴酒冷哼一聲,與太宰治隔着一個座椅坐下。
太宰治沒有說話,視線落在兩人之間空着的座椅上,良久之後才緩緩開口。
“也是,也觀察夠了。”
他像是突然厭倦了什麼一般,隨意的揮了揮手。
站在他身後的男人上前一步,單手打開手裏的箱子展示給眼前的兩人。
裏面是一沓沓整齊擺放好的現金。
琴酒身後的伏特加剛想上前檢查一番,箱子就被橘發男人“啪”的一聲合上。
“東西呢。”
男人的聲音冰冷,鈷藍色的眼睛如同北極中恆古不化的冰川。
伏特加看了一眼自家大哥,發現對方依舊盯着那個叫太宰治的男人。
把沉默視爲默認,伏特加也打開了自己手中一直拿着的箱子,裏面擺放着一排排的子彈。
接下來的交易中,太宰治和琴酒都沒有說話。
太宰治對這場交易似乎完全不感興趣,全程都在觀察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彷彿他今天到場只不過是來當個漂亮的標誌物的。
而琴酒雖然不說話,但依舊會偶爾點頭回應伏特加的請示,控制着整場交易的流程。
“聽說貴組織有名的成員都以酒名互稱。”
在交易的末尾,太宰治突然開口了,他狀似好奇的問:
“那有名叫‘柏圖斯’的成員嗎?”
琴酒皺起了眉,“無可奉告。”
這是他在這座酒館中露出的第一個笑容,雖然人是在笑着的,直視着那道笑容的人卻莫名的感到陰冷。
“看樣子是沒有了。”
他似乎很愉悅,語氣也十分肯定。
“今天的交易就到這吧。”
然後他站了起來,語氣隨意:
“之後的交易都會交給我身邊的這位下屬,你們一定會相處愉快的。”
“那你來着到底是幹什麼的?”
看着男人慢悠悠的走向樓梯,伏特加終於忍不住諷刺了一句:
“來當花瓶的嗎?”
“你再說一遍?”
迎接他的是中原中也冷酷的視線。
“我喜歡這家酒館的氛圍,於是便打算來坐坐。”
太宰治轉過身,鳶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燈光中顯得有些弔詭,充斥着誘使人墜入黑暗的危險。
“有什麼問題嗎?”
被太宰治那雙眼睛注視着,伏特加僵住了。
“沒有問題。”
反倒是琴酒發話了。
他直視着太宰治,那雙詭異的眼睛似乎對他產生影響。
“那可真是太好了。”
太宰治滿意的點點頭,轉過身離開。
中原中也跟在他的身後,離開時還不忘看了一眼伏特加,鈷藍色的眼裏滿是警告。
“有什麼收穫嗎,貝爾摩德。”
注視着太宰治離開,琴酒突然開口問道。
“貝爾摩德?”
伏特加一愣,擡眼環視四周一圈,除了吧檯後的酒保,並沒有看到那個千面魔女的影子。
“或許有,又或許沒有。”
這時,一直假裝自己是空氣的酒保突然發出了女人的聲音。
只見他伸手在脖子處摸了摸,接着往上一撕。
酒保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就像是紙做的面具一般被他撕了下來,露出一張姣好的女性面容。
正是組織裏的千面魔女——貝爾摩德。
“不要打啞謎。”
面對貝爾摩德的話,琴酒顯得有些不耐煩。
“不要那麼不耐煩呀琴。”
貝爾摩德輕笑着,調了一杯馬天尼放在對方面前:
“光從樣貌上來說,長得還是很不錯的哦,身上穿着的都是連我都會忍不住羨慕的私人定製,除了那條圍巾。”
“那條圍巾對他應該有什麼特殊意義,但具體是什麼,我就不清楚了。”
貝爾摩德停頓了一下,腦海裏再次浮現出那個人的穿着打扮。
“以演員的身份來看,他說的都是實話,包括最後那句。”
“在你們進來之前,這裏的氛圍確實影響到了他,哪怕是在你們進來之後,他都能在第一時間回過神來。”
貝爾摩德繼續說着: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一直很小心,我調給他的酒是完全沒碰,說不定已經發現我的不對勁了吧。”
伏特加看了眼貝爾摩德說的酒,玻璃杯裏的冰球已經融化的不少,只剩下小小的一塊漂浮在水面上,杯裏的酒液很滿,確實是沒有被動過的樣子。
“貝爾摩德你居然也有失手的一天嗎?”
伏特加忍不住說道。
“畢竟哪怕是再蠢的人,也知道交易現場不能留下第三方,他既然沒有提出異議,肯定是知道我的不對勁了。”
貝爾摩德白了伏特加一眼,戴着手套的手隨意的拿起了那杯調給太宰治的酒:
“這上面就算有指紋,應該也查不出他的身份吧。”
“那他身邊的那個男人呢?”
琴酒打斷了貝爾摩德。
“那個男人?他表現的很正常啊。對上司似乎有些不滿,但依舊維持在小打小鬧的狀態。”
貝爾摩德回想了一下,
“如果琴你想要挖牆腳的話,估計是行不通的哦?”
“哼,我對別人的狗不感興趣。”
想起那人離開時的視線,琴酒冷哼一聲,
“我只是懷疑那個男人和襲擊實驗室的人有關係。”
“什麼?我倒不覺得哦。”
貝爾摩德一愣,有些詫異:
“如果他們真的和襲擊實驗室的人有關,那他爲什麼沒把那個女人一起帶走?”
“比起一個廢掉的臥底,顯然是參加了實驗的研究人員更有價值吧?”
貝爾摩德這麼說道。
“那倒也是。”
琴酒冷笑一聲,也放過了這個話題。
但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所謂的廢掉的臥底,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