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她只保守地做了五十碗麪條,被賣得精光不說,後面來的新顧客也不夠分的。
於是從第二日開始,她便做了八十碗,逢到趕大集,便再加二十碗。
半個月下來,生意逐漸穩定了下來,且比賣豆腐果的利潤翻了兩番,讓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決定。
這一日,便是青巖鎮四天一輪的趕大集的日子,菜市外面可謂是人頭攢動摩肩擦踵,孫芸娘自然是忙得腳不沾地。
“長順,這兩碗端給那邊兩位小娘子。”她把碗遞了過去。
“好勒!”長順應了一聲,自然而然地接過碗來。
沒錯,自打孫娘子的麪館開張之後,他們來這裏吃麪越發頻繁了,大家的關係也越發熟絡。
所以只要遇到趕大集忙不過來,公子就會使他來過幫忙。
一開始他內心是拒絕的,可公子卻私底下給了他一些打賞,他年紀也不小了,攢點老婆本嘛,不寒磣!
再說了,孫娘子也給工錢,只是公子不讓收,真是遺憾。
不過腸旺面他可以免費隨便喫,有時娘子還會做一些南楚從未見過的稀奇古怪的美味點心送給他們,嘖嘖,真是份混喫混賞的好差事。
“哎呦!我閨女果真有出息了,攤子生意真真好啊!”
一聲讚歎,把長順的心神拉了回來。
孫芸娘眼中俱是一驚。
這聲音她可是化成灰都能聽出來,擡頭一睨,果然是張翠花一家子。
這次除了那對母子,似乎還多了一個身材粗壯的小婦人。
“姐,嘿嘿,我們從這路過正好看見,姐現在過得真不錯啊。”尖嘴猴腮的孫鐵柱直勾勾地盯着麪攤車上的鐵皮錢罐子,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路過?
她可看着一點也不像偶然路過的,倒是更像專程尋着來的,可是他們又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裏?
孫芸娘一語不發地摘下圍裙,把沾到紅油的手往抹布上擦了擦,側身給長順使了個眼色。
“娘子,需要幫忙嗎?”長順小聲道。
“不用,幫我看一會攤子。”孫芸娘淡淡一笑,便走到了攤車前面,正面那三人。
“說吧,你們想幹嘛?”
張翠花愕然,這死丫頭現在說話竟如此直截了當,半點禮數都沒有。
卻又不好發作,腆着臉湊了過去,硬生生把那張刻薄的臉笑出了一朵菊花,“你看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娘肯定是想你了,來看看你啊。”
“若是隻有這些廢話,哪來的回哪去,別耽誤我做生意。”孫芸娘冷冷道。
聽對方說話越發不客氣,那母子二人的火氣瞬間燒紅了脖子,對視一眼,深呼吸一口,又再次堆起了笑臉。
“嘿嘿,姐,其實今日我是專程帶新媳婦給你見見,今後便是一家人,萬一在街上遇到認不出就鬧笑話了。”
孫鐵柱把一旁的女子推了過來,“趕緊叫大姐。”
女子立馬上前對着孫芸娘行了一禮,眼中透着一股貪婪,“大姐,我叫周如花,聽鐵柱說你很久了,一直沒機會得見,大姐真是花容月貌,賢惠能幹呢。”
如花?
孫芸娘這才擡頭瞥了她一眼,那黑裏透黃的皮膚,小眼睛,蒜頭鼻,擦得跟猴屁股一樣的胭脂,如此濃的妝容,卻還是遮不住顴骨上密密麻麻的雀斑,還真有些現代“如花”的影子…
周如花被生生噎了一口,轉頭瞪了一眼自己男人。
孫鐵柱縮了縮身子,轉而又看向自家老孃。
張翠花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唉,你這孩子,還在記恨母親呢,上次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嗎,也道過歉了,這一家人哪有什麼隔夜仇啊,怎麼可能說不認就不認不是,嘿嘿。”
見孫芸娘低頭冷笑,還以爲對方情緒有所緩和了,趕緊趁熱打鐵道:“芸娘啊,你看你弟弟剛討了媳婦,家裏也要準備添丁了,開銷是越來越大,畢竟孫家只剩你弟弟這麼一個獨苗苗,要傳宗接代啊,不然我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爹爹~”
張翠花抽了抽鼻子,拿起手帕假裝擦拭着眼淚。
“是啊姐,大夫說如花氣血不足,容易小產,得每日好喫好喝把身體養好才能穩住胎兒啊,二十兩,就二十兩,借給弟弟救救急,年底我一定想法子還你。”孫鐵柱的眯縫眼滴溜溜地望着對方,彷彿眼前是財神爺一般。
噗嗤一聲,孫芸娘竟笑出了聲。
開什麼玩笑,周如花看着如此結實的身板,粗壯的臂膀和臀腿,還氣血不足,恐怕一胎抱倆都不帶喘氣的。
當她是傻子嗎,就算是真的,他們真的認爲能從她這騙走一分錢?
“二十兩?嘖嘖嘖,”她朝着那異想天開的三人勾了勾指頭,神祕道:“不用向我借,我且介紹你們兩個法子,便是五十兩也不在話下。”
三人眼中瞬間驚喜不已,以爲真有什麼掙錢門道,連忙湊過耳朵來。
“去錢莊搶,或者,夜裏把枕頭墊高些,好做夢啊!”
長順和幾個八卦的顧客離孫芸娘較近,饒是趕集人多嘈雜,最後這一聲說得響亮,想不聽見都不行。
於是那三人正好看見長順笑得雙肩發顫的樣子,瞬間就撕破了臉。
“果然是個賤蹄子,我就說這招不行。”張翠花橫了一眼孫鐵柱。
“敬酒不喫喫罰酒!別給臉不要臉啊孫芸娘,我勸你三思而後行,最好別逼我做出什麼事。”孫鐵惱羞成怒,眼中瞬間露出了狠意。
“別以爲我們不知道,那日你說縣衙有什麼人證物證,我們去修文縣打聽過了,根本沒有那回事,小賤人竟然敢騙咱們,今日你若是交出銀子,這事便了了,交不出,別怪我們把你的醜事抖出來,看你以後還怎麼嫁人!!”說話間,張翠花的反頜骨一突一縮,盡顯刻薄之態。
這纔是他們的本來面目。
看着不對勁,長順立馬把麪碗一放,朝着前面呼喝了一聲,“光天化日,你等無賴要作甚!”
孫芸娘卻轉身對長順搖了搖頭,讓他稍安勿躁。
“呦,大姐還有錢請雜工啊,你既然日子過得如此滋潤,卻一分錢都不捨得拿出來贍養母親,真是罪過啊!”
周如花故意大聲嚷着,既然臉已撕破,她也不必再演什麼乖巧弟妹了,“我勸你最好按照鐵柱說的去做,否則,你這生意以後也別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