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南楚大軍軍營。

    營帳內,黑衣人把一封信遞給了半躺在榻上的白衣男子。

    男子長眉斜飛,鳳眼半閉,一副慵懶至極的模樣,他用不耐煩的聲調沉沉道:“下去吧,需要你時會再傳。”

    黑衣人聽到吩咐立馬往後退了一步,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又頓了一頓。

    “督軍夫人託屬下帶了個口信,說是已經回了修文縣,一切安好,望督軍勿念。”

    白衣男子眸中一亮,頓時便從榻上直直坐起。

    “夫人?!你在哪見到的她?”

    黑衣人垂頭目不斜視,可不知爲何,他瞬間感覺到室內溫度驟降,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在宮中,夫人似乎與陛下有事在商議。”

    宮中?梁恆?

    芸兒爲何會進宮見他。

    魏無風長眉一豎,眼中泛起濃烈的煞氣。

    黑衣人作爲一個死士,自是敏銳地感覺到了督軍的不對勁,直覺自己再不說些什麼,下一瞬說不定腦袋搬家。

    “夫人…許是聯絡不到督軍,找到陛下來傳信的。”

    這話一出,魏無風的臉色瞬間便好看了許多。

    她從瓊州回來了,是想離自己近些吧。

    芸兒想他了…

    黑衣人見對方遲遲沒有吩咐,不由地擡起頭掃了一眼,當場便愣住了。

    督軍的眸中竟泛出了幾縷柔情,脣角還微微地翹起。

    黑衣人倏地低下頭,使勁晃了晃自己的腦子,剛纔定是幻覺,那定不是督軍…

    督軍可是營中運籌帷幄的諸葛,戰場上戾氣四射的殺神,身上怎麼可能會有那樣溫柔的氣息。

    細思一瞬,黑衣人的身上竟冒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若,若是督軍沒有別的吩咐,屬下,便退下了。”

    黑衣人拱了拱手,正準備離開,一聲溫和的聲音響起:“她看起來如何,瘦了嗎?臉色如何,可有好好休息?”

    這聲音卻聽得黑衣人極其難受,如果可以,他希望督軍能用劍指着他邊罵邊問…

    “屬下從前沒見過夫人,不知比起之前如何,但,畢竟是雙身子,看上去卻是不算瘦,只是氣色稍微差些,許是孕期都會有些疲倦吧。”

    “雙身子?”魏無風這次直接從榻上站了起來,直接走到了黑衣人跟前。

    “再說詳細些!”

    許久,黑衣人從營帳裏走出來時,一副極度震驚過後的呆愣模樣。

    他從未見過督軍的臉上出現過如此複雜而接地氣的表情。

    又是慌亂又是激動,還有狂喜、內疚、難過……

    這真的是那個運籌帷幄不苟言笑的督軍嗎…

    可營帳內的魏無風可從不管別人怎麼想,此刻正一動不動坐在榻上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芸兒有了我的骨肉了,今後再也不會離開我…”

    前一陣前線戰事喫緊,每日忙得腳不沾地日夜顛倒,除了寄了一封家書回瓊州報平安,根本無暇分心去想別的事。

    這兩日邊境停戰,他才使着長柏把第二封信寄了出去,殊不知芸兒竟然回來了。

    這下,書信往來便不用那樣周折了。

    可是芸兒爲何不讓死士帶一封書信過來,他日日思念她入骨,她竟只傳了個口信?

    定是那梁恆給的時間太倉促,故意不讓芸兒多說。

    戰事傳書重要,他的芸兒便不重要了?

    一時把後槽牙咬得死緊。

    他重重擰起眉心,糾結了幾瞬,才勉強拿起了梁恆給的書信。

    信紙一展,他只掃了一眼,一股火苗子開始在瞳孔中炸開。

    “好個梁恆,籌措軍費的算盤竟打到我芸兒的頭上,真是好算計…”

    可再往下看,他身上幾乎要爆開的戾氣,瞬間又柔和了下來。

    “紅薯?芸兒發現的?”

    魏無風脣角一揚,“我的芸兒從來便是聰慧可人,還用得着你誇?”

    他不由地閉上了眼睛,他的芸兒…不僅是他的福星,還是南楚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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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定1516年十一月九日,晉帝梁恆宣佈與突厥開戰,朝中一片反對之聲,晉帝一意孤行。

    突厥軍從容應戰,南楚大軍如以往任何時期一般,打得縮手縮腳極爲剋制,突厥在戰場上依舊佔領優勢,

    南楚節節挫敗。

    永定1562年正月二十日,朝中除了極少數人,百官齊齊下跪勸諫晉帝答應突厥的和談。

    晉帝只說了一句身體抱恙明日再議,便當場暈厥了過去。

    當夜,邊境上原本只剩下了三十萬兵力的南楚軍營,不知從哪冒出了一批數量龐大的新軍團。

    三更之時,八十萬泱泱大軍突襲突厥邊境,打得突厥軍落花流水,一夜之間收回了幾月前突厥侵佔的全部領土。

    三月,突厥軍節節敗退,再次提出和談,且態度從未有過的卑微,首次提出割地賠款,還欲讓突厥公主去到南楚和親,重修兩國關係。

    消息一至南楚,朝堂上幾位官員率先站出,再次叩請梁恆同意突厥的和談,當場被斬殺於堂上。

    自此,無人再敢提“和談”二字。

    四月下旬,南楚大軍衝破突厥要塞,終於拿回了百年前被突厥侵佔的第一片土地,突厥軍元氣大傷。

    這個消息傳到秦忠義耳中時,第一時間便託人告知了孫芸娘。

    孫芸娘聽了倒是不怎麼意外,因爲前幾日無風寄來的書信中便暗示過戰事順利。

    她這幾月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是穩當了些。

    “主子,您怎麼還在院裏散步?可小心着些,萬一絆到什麼小石頭可怎麼得了。”

    虎妞一聲提醒差點把沉思中的孫芸娘嚇了一跳。

    這陣子離產期越發近了,虎妞每日都把弦崩得緊緊的,幾乎寸步不離人。

    這幾日,甚至把穩婆和大夫都聯繫妥當了。

    長順沒事便在院子裏練習快跑,說是,提前預練一下,生產當天跑去叫穩婆的時候,纔不會耽擱了時間。

    孫芸娘得知後哭笑不得,可到底沒有阻止,畢竟他們也是好意。

    只是每日還是趁着虎妞不在眼前的時候,多散步多走動。

    畢竟這古代可沒什麼剖腹產,多動纔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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