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可是看到對面一個朝廷臣子都捱了打,兩個女子一個看起來溫柔婉麗,一個看起來多愁柔弱,後者還大着肚子就那樣在這個寒冷的十月,被郡主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少人都心裏默默唸佛,這種情形自然是一邊倒地站在被爲難的弱者那邊。
謝嘉儀纔不管別人怎麼想,她只做她想做的事兒。她又不打算做皇后了,還能有人拿名聲之說來廢了她不成。寧要仙桃一顆,不要爛桃一筐,別人算什麼,她只知道大胤最聰明的陸大人贊她好,那她就是好。她只需要陸大人的誇讚,其他人她纔不在乎呢。
因爲站得久了,下面人專門送來了郡主的手爐,謝嘉儀接過如意遞來的手爐,舒坦地出了口氣,這才把目光移到旁邊立着的鳴佩身上。
這人比她以爲的還能鑽營呀,這從宮裏出來到了英國公府才幾天,就跟宋子明一夥走到一塊兒了。這是知道宋子明真愛蘇煙,直接走的蘇煙的門路吧。上一世是蘇煙巴結到太后那裏,後來跟張貴妃臭味相投,這一次變了?這是張瑾瑜直接雪中送炭,一舉收服了蘇煙,算是替英國公府拿下了宋子明這個干將?
鳴佩看輪到自己了,這時候圍觀人已經越來越多,她反倒一點都不怕了。她直接福身行禮,不卑不亢道:“奴婢見過郡主,奴婢斗膽想請郡主放過宋大人的家室吧,她身子重,真出了什麼事兒,也是郡主的罪孽。”
幾句話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就聽一直沉默圍觀的諸人也敢出聲了,都附和鳴佩。還有人家悄悄打量鳴佩是誰家的姑娘,有膽有識,又氣度從容不凡。
謝嘉儀輕敲了一下手中的手爐,就見如意上前直接對鳴佩道:“姑娘此言差矣,要不是郡主過來,你們三人剛纔生生要逼死宋大人的前妻!先不說宋大人就是爲了眼前這個妾室跟前妻和離,關鍵錢姑娘比這位身子更重,你們三人逼迫,弄出來就是一屍兩命,罪孽深重那也是你們深重。我們郡主看不過去一個大男人帶着心頭寶,言辭如刀,步步逼迫和離的前妻,郡主這是羅剎手段行的卻是菩薩心腸,我佛慈悲,還請鳴佩姑娘就不要顛倒是非,助紂爲虐了。”
謝嘉儀只管看着自己手中的青玉手爐,有如意在,沒理都能講出道理。他們家如意都不帶大聲地,心平氣和一句句踩死你。
周圍人一聽這才明白原來前頭被人簇擁着離開的大肚子姑娘居然就是宋子明的前妻,怪不得看她面色蒼白,原來之前還有這麼一出!有之前就看到的下人這纔有了說話的餘地,忙把當時情形說了出來,那丫頭怎樣挑釁怎樣嘲諷,宋大人怎樣爲難自己前妻,“要不是郡主帶着太醫來了,只怕真的就不好了”。
眼前跪着的這個居然就是那個宋大人爲了她鬧得沸沸揚揚的外室,來上香的都是跟着自家夫人和老夫人,如果說先前天然是站弱者一邊,現在立場立即變了,她們天然是站在正室一邊。尤其是宋大人居然爲了外室跟正妻和離,這本就是觸了衆怒的事情。
輿論陡然轉變,謝嘉儀抱着自己暖融融的手爐,不屑地瞄了對面張瑾瑜一眼:以爲就你長嘴了,就你會說話!
饒是鳴佩再多主意,可現在周圍人對宋子明這一對是深惡痛絕,她也無力迴天,只能低頭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看——”她還要拿蘇煙的大肚子說事,謝嘉儀翻了個白眼,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截斷道:“行了,花言巧語,沒完沒了!你就是個背主的奴才,從本郡主宮中離開這還越混越好了?你一個奴婢跟朝廷五品官攪和到一起,這是你當奴婢的本分?正好前頭的騰出空了,你繼續跪,別浪費了地兒。”
說完謝嘉儀似乎懶得再多跟她廢話,轉身帶着人就要走了。
這邊鳴佩只能跪下。罰跪並不意外,但本來她的打算是替蘇煙罰跪,這樣既能博取輿論同情,又能徹底拿下蘇煙宋子明。結果她根本還沒來得及說出來,棍子就打到了自己身上。鳴佩垂着頭跪着,看起來依然是不卑不亢,但沒人能看到她的心被郡主一句一個“奴婢”深深刺痛。
而從容刺痛張瑾瑜的謝嘉儀此時非常慌張,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如此點背,上次爲難蘇煙被陸大人看到,這次爲難蘇煙和張瑾瑜,又被陸大人看到?!
大冷的天,陸大人不好好在廂房裏讀書,跑出來溜達什麼
她看着陸大人,眨了眨眼睛,努力想着自己剛纔的表現有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會不會影響到陸大人對她“端莊溫婉,冰魄雪魂,德性高華”的評價
簡直不用多想,她就絕望地發現——會!
難道重活一世,連唯一讚美她的人也要失去了嗎在陸大人眼裏,她現在會不會就是一個逮着漂亮姑娘爲難,還是不依不饒往死裏爲難的郡主
郡主慌了,郡主真的慌了。
她在陸大人面前一直努力維持的形象都是善良大方、慈眉善目、寬仁大度謝嘉儀就覺得這一個個她希望陸大人從她身上發現的美好詞彙好像空氣中的泡泡,前一刻還閃着五彩光芒,這一刻就“噗噗噗”一個接着一個都破滅了。
而她只能睜着眼看着,無能爲力。
謝嘉儀臉色僵硬,扯了扯嘴角對陸大人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時陸辰安已經帶着明心來到了她面前,謝嘉儀僵硬笑道:“陸公子,來了好一會兒了?”說完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看着陸辰安,希望他也許是剛剛路過。
郡主巴巴的樣子過於可憐,她的期待又是那樣明顯。陸辰安看到她總是忍不住想笑,她怎麼是這樣一個人,心裏眼裏藏不住任何事情。這個世間人心鬼蜮,可她偏偏澄澈地跟一個玻璃人一樣。陸辰安甚至想,這樣一個人在深宮裏生活,得被多少人算計啊,要是沒了永泰帝護着,她的路得多艱難。
陸辰安心裏莫名有輕微的揪痛,他黑黢黢的眸子靜靜看着謝嘉儀,一時間竟無話。
謝嘉儀忍不住囁嚅道:“你你都看見了?”沒有吧,沒有都看見吧,是不是就看見一點點呢沒有看見她的冷笑,沒有聽見她說那些刻薄的話她說了什麼,哦哦她還說要把人打小產呢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