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郡主坤儀(重生) >第69章 第 69 章
    帝王崩逝,京城周邊寺廟道觀喪鐘敲響,響聲不散,迴盪在整個大胤的土地上。

    京城各處府邸人家都匆匆換下過年燈節掛的紅,換上了白。大胤皇宮更是迅速脫去了色彩,到處掛滿了白。當日頭升起來的時候,整個大胤皇宮已經是一片素白,靈堂方向更是不時爆發出哭天搶地的哭嚎聲。

    國不可一日無君,大胤儲君早定,此時就是早先站了四皇子黨那邊的人也情真意切哭請儲君儘快登基,以穩定民心、軍心。

    太子殿下登基,成爲新的天子,從此永泰帝就成爲先帝,將於明年改年號建曌。這一世,謝嘉儀依然沒有看到永泰十四年,明年就是建曌元年了,跟前世一樣。

    她愣愣看着靈堂前換上的火盆,剛剛有人添了新的紙錢,火盆裏的火一下子騰了起來,把周圍跪着的人臉照得都變了樣子。

    人臉確實都變了樣子。

    德妃雖然還沒舉行太后登基大典,但現在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太后了。這幾日,壽康宮已經開始收拾,只怕用不了多久長春宮德妃就搬入壽康宮,從此就是名正言順的壽康宮太后。

    前來弔唁的貴婦誥命,對德妃的態度早已變了,處處都以她爲中心。靈堂裏充斥着,“娘娘舉動德行,真是我輩女子楷模”,“娘娘固然悲傷,可也要當心身子”“娘娘娘娘"

    新帝尚未立後,如今後宮德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而立誰爲後,如何立後,這是國事,也是家事和後宮事。這個皇后簡直可以說是要從德妃手中走出來的,這是很少會發生的情況。又不是幼帝登基,論理都是有太子妃的,太子妃成爲皇后,陛下的母親成爲太后。而皇后對後宮權柄的把控,甚至會比太后更強大,至少也是在制衡中你來我往。

    而如今大胤後宮的情形,直接把德妃推到了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這時身穿孝服的貴婦誥命們,就不能不看向跪在一邊的坤儀郡主了——這個舊日的大胤皇族女眷第一人。只見她好像對這一切全無感覺一樣,即使衆人共同舉哀哭靈的時刻,她也並不嚎啕,彷彿有些呆呆的。是了,以後沒人給她撐腰了,她也只能永遠呆下去了。再像以前那樣跳騰,只怕——,幾位誥命互相交換了眼色,搖了搖頭。

    喪事進行七天,才過頭七,就已經有人爲太后娘娘打衝鋒,來試探坤儀郡主的反應了。

    有個三品誥命夫人好像才長了眼一樣,拿白緞面素淨帕子擦了擦眼角,疑疑惑惑道:“這郡主跪的地方是不是不對"

    謝嘉儀跪的位置,那該是身份最尊貴的女性跪的位置。扶着德妃的柳嬤嬤撇了撇嘴,可算是有人說出來了,爲了這個讓娘娘心裏好大的不痛快。但坤儀郡主從小被陛下帶在身邊,別說女性最尊貴的位置,只要她在,永泰帝旁邊最尊貴的位置從來都是她的,連太子都要往後退一退。

    十多年過來,人人都習慣了。所以在帝王喪禮這樣的場合,坤儀郡主跪在那兒,竟然也沒人覺得不對。就連張羅這件事的禮部,竟都沒人說話。

    柳嬤嬤垂頭爲自家太后娘娘撫平了喪服上跪出的褶子:十多年的壞習慣,也該改了,錯了就是錯了,總不能一直錯下去,也沒個體統不是?娘娘可一直等着第一個說話的人,柳嬤嬤老眼看向那個誥命,這位夫人要有後福了。到時候不拘什麼理由,捧起來這位夫人,其他人可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位三品誥命夫人也是搏一搏,探看太后那邊和郡主的態度。

    這話說出來,靈堂裏一靜,大家掩着帕子又是擦淚又是擦嘴角,其實都在悄悄觀察着靈堂裏太后和郡主的反應。

    太后不到四十歲,保養得宜,儀態萬千。這些日子守靈雖然苦了些,好在下面的人盡

    心,給她準備的湯水裏面都是加了山參燕窩的,所以此時雖然帶些憔悴,但不管神氣還是氣勢都是足的。這個時候她好像傷心得很了,沒聽見一樣,只是拿帕子擦着眼淚,傷心得彷彿人都軟了,全靠身邊的柳嬤嬤和鳴佩撐着。

    郡主呢?

    大家悄悄拿眼神瞟過去,突然發現,坤儀郡主換下她慣常華麗張揚的衣衫,此時只着白色孝服,低着頭跪在那裏,尤顯纖弱。讓人突然想起來這個一入京就封號坤儀,如今更是加封輔國,名聲早就傳遍大胤的赫赫郡主,不過還是一名十七八的女孩。

    此時跪在那裏,說不出的單薄伶仃。

    讓想要跟着試探的其他幾位夫人都沒能在最合適的時候跟上開口,這,先帝的英靈只怕還沒走遠,她們就跟着針對這樣一個不大的女孩子似乎,不合適呀她們都這樣在心裏跟自己說,不願意承認即使是此時看起來這樣柔若纖細的女孩,也是讓她們畏懼的。

    這可是坤儀郡主。

    她們只敢竊竊私語,“這不合規矩啊”“是啊”,“也就是娘娘慈和,不然再不能容一個小輩這樣的”

    低低的私語,壓着聲音,但還要給人聽到一些,又怕被人聽實了在靈堂裏窸窸窣窣,響了一陣子。可當事人依然好像全無反應,這種竊竊的私語也就停了。

    畢竟跟風說上一句都是壯着膽子了,誰知道這位郡主什麼時候發作呢,要是發作在自己身上,就是討了太后的好,但在這樣滿朝文武都在的場合,郡主可是敢直接給人沒臉的。真被當衆落了臉面,她們回去可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誰身後沒有一幫子烏眼雞一樣等着爭權的妯娌、難纏的大小姑子、得罪過的族中婦人、愛嚼舌根子的下人

    因此低聲附和一句“是啊”,已經算是博過富貴了,這可真是往火裏伸手,也不知能掏出個什麼,但這火可是真的火。

    所以那位三品誥命的話落了,太后悲傷,在這個時間自然不適合說什麼,所以她也就只能聽不見。而當事人坤儀郡主也好像根本就聽不見,連一個眼風都沒給。其他人固然有人竊竊私語了兩句,但很快也沒了,這話就那麼掉在了地上,沒人接。

    此時靈堂比先前更安靜,就連早先還有的哽咽哭泣聲這會兒都沒了。倒是有人想適時哭兩聲,可才發出一聲試探的哭腔,就感覺整個靈堂裏就剩下自己了,立即收了聲,也跟着衆人都噤聲低頭,只是一遍遍擦着臉頰眼角。

    太后不能說話,但太后是真惱了。這幫人如此不中用,這是都被坤儀郡主給嚇破膽了?她扶着鳴佩的手一用力,鳴佩看了一眼自己的姨母,明白了。太后賢德,但是太后再賢德,她忍了太久,也有些等不及了。

    鳴佩又看向對面的謝嘉儀,白衣素服,渾身上下只有頭上一根白玉海棠簪,腰間大概是塊玉佩也收掛在銀色錦囊中。明明整個人都顯得呆愣無神,可偏偏還是讓鳴佩覺得,即使這樣時刻郡主都帶着那種上位者的跋扈。是呀,她是坤儀郡主,她想跪在哪裏就跪在哪裏,根本不會爲別人想哪怕一點,根本不會管太后娘娘臉上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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