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李澤言胸口以下的部分,還有他隨意放在檔杆上、骨節分明的大手。林染皺眉想了想,還是大方的拉開了車門,鑽了進去。

    這是某汽車製造公司知名的豪車,資本家的便宜,不佔白不佔。

    林染拉了安全帶繫上後,纔對李澤言一笑,雙手合十一臉虔誠:“感謝救苦救難的李老闆不計前嫌大發慈悲送我一程。”

    “坐好。”李澤言說,他語氣十分冷淡,但眼裏似乎有一層濛濛的笑意,“傻瓜說傻話。”

    “李老闆,你要是真的聰明,你還會讓我上車啊?”林染坐好,車開動後,外面的景色飛快變化,她眼睛一輪,已笑得狡黠,“萬一我是壞人,李老闆你不就引狼入室了?”

    “如果壞人都像你這樣手無縛雞之力,這世上也不需要警察了。”李澤言似乎覺得聽了笑話,話裏帶着點嘲諷,因爲空間小,他的聲音聽起來更是低沉,醇醇如酒。林染托腮看向車窗外流動的光影,慢條斯理的說:“也對,像李老闆這樣老是板着臉,懟起人來又壞又兇的才叫壞人呢。”

    “你是白癡嗎?”李澤言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吐出一句話。林染也不生氣,托腮說:“我跟李老闆正式認識還不到三個小時,就已經被罵了兩次白癡。那你半路撿個白癡上車,多丟人啊。”

    李澤言的嗓音淡淡的:“我不過是不想欠傻瓜人情。”

    林染沒明白:“什麼?”

    對方並沒有回答,很久之後,他才說:“咖啡味道不錯。”

    想到那罐咖啡,林染擠眉弄眼的笑起來:“我以爲像李總這種身價的人,是看不上我們這種平頭小老百姓纔會喝的罐裝咖啡的。”

    “味道不錯不等於我喜歡。”李澤言糾正了她的話,穩穩的停在了紅燈前,他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林染,後者只是安分的坐在副駕,托腮看着窗外的夜景,慵懶而閒適的模樣,如同一隻在壁爐前烤火的貓。

    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悠然已經連發好幾個旋轉跳躍的表情包了,明顯是對林染懟了李澤言表示莫大的欣喜。末了,她又發了條消息:小染,要是拉麪他們知道李澤言被懟了,我保證他們會受到驚嚇的。

    林染挑眉,雖然她不知道拉麪是誰,但看來李澤言這被砒/霜泡過的舌頭,受害者還真不少。

    她壓抑着笑,如夢初醒:“啊,你說什麼了?”

    李澤言開車通過綠燈路口,並沒有回答。到了林染住的酒店,李澤言才微微蹙眉:“你住在酒店?”

    “我一直在美國啊,在國內又沒有房子,再說了,這樣寸土寸金的豪華地段,我又不是李總,怎麼買得起房子。”林染話裏明擺着有揶揄,解了安全帶就要下車,又轉頭對李澤言粲然一笑,“謝謝李總送我回來。”

    她笑得好美,可又不太真實。李澤言忽然想到了悠然。她們長相、身形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相似,可又一眼能分辨出來——悠然也很愛笑,她的笑容純粹得像是一塊沒有任何污漬的玻璃,甚至帶着幾分傻氣。林染一直抿着溫順而知禮的微笑,可就是太過溫順,反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詭異。

    這是個很乖的女孩子,她乖巧得不太真實,像個沒有瓷娃娃,看着可愛,可若是觸碰,只能接觸到一層冰冷和硬殼。

    迎上她溫馴的笑容,鬼使神差的,李澤言脫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林染有一瞬間的錯愕,轉瞬便釋然了。即便她對人戒備心很強,不願麻煩別人也不願麻煩自己,但,她不會自作多情的覺得李澤言有什麼目的,畢竟毫不利己毫不利人的事,對於這樣走在行業頂尖的資本家來說,恐怕一輩子也不會做。

    不過,林染就是想逗他。於是林染歪着頭,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李總,你對陌生人問這麼唐突的問題,這是個紳士應該做的事嗎?”

    “一個在美國長大的女孩子會覺得被人問名字是唐突的問題?”似乎覺得被她的表情給愚弄了,李澤言毫不客氣的開始用舌頭無差別攻擊,“浮誇且做作,看起來很蠢。”

    被毒舌了一頓,林染也不生氣,一臉無辜的看着李澤言:“所以你爲什麼要問一個浮誇且做作的蠢女人叫什麼名字?所以李總你果然是三流狗血言情中那種狂狷邪魅的霸道總裁啊……”

    她恍然大悟的樣子讓李澤言下頜角漸漸鼓了起來,林染見目的達到,只覺得身心俱爽,當即開門要下車,臨下車前,她轉頭,對李澤言笑了笑:“好啦不逗你了。”頓了頓,她說,“我叫林染,層林盡染的林染。”

    在酒店房間裏休養了一個週末,從週一開始,戀語大學正式開學,研一的課程並不輕鬆,尤其是對於林染這樣從小就接受國外教育的人而言,漢語言文學裏很多課程是她從未接觸過的,因此林染不得不付出比同學更多的努力,在圖書館裏泡着完全是常態。

    這天林染在圖書館裏泡着,因爲下午是許墨的講座,所以她不得不將時間空出來,因而連午飯也來不及去喫,只埋頭翻着自己需要的工具書。正值中午,圖書館裏人並不是很多,林染抱了幾本書回到座位,還沒來得及翻開,耳邊有人的輕笑傳來,好像溪流一樣滋潤:“勞逸結合纔是最好的學習方式,學習再重要,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啊。”

    回頭看去,身後站着一個含着潤澤笑意的男人,他的笑還是一如初見時,帶着安撫人心的魔力。林染笑了笑:“許教授。”

    “大學裏很多同學到了臨近期末的時候,就會展現出這樣的求知慾。”許墨的笑容慵懶而閒適,將一杯奶茶放在了林染的身邊,“學習了很久,補充一點糖分是必要的。”

    “謝謝許教授。”林染笑了笑,並不去接這杯奶茶,只是仰頭看着笑容溫柔而疏離的男人,“下午就是講座,許教授不再準備一下嗎?”

    “我的講座並不是要將深奧的學術知識闡述給聽衆,比起這個,我更想傾聽聽衆的意願。”許墨坐到她身邊,“與其說是講座,不如說是即興發揮,也並沒有許多要準備的東西。”他說到這裏,笑意朦朧,“林染同學還沒有喫飯吧?願意跟我共進午餐嗎?”

    “不用了許教授。”林染微笑搖頭,她向來是不憚以惡意揣度別人的,在這樣的中午,許墨會到圖書館來邀請她共進午餐,讓她不太舒服——有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於是她笑着說,“我想早點回去睡一個午覺,不便打擾許教授了。”她笑着,將那杯奶茶推到許教授跟前,“抱歉,我不是很愛喝甜的。”

    “這本來就是爲林染同學準備的。”許墨搖頭,眼裏似乎涌動着什麼,但再仔細看,又什麼也沒有。他重新露出溫柔的笑容來,“甜甜的飲品比較適合像林染同學一樣的可愛又漂亮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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