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衆人擁簇着的白知安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他回過頭來,熙熙攘攘的人羣裏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素絨繡花小襖,梳着雙螺髻,頭上只紮了兩根淡粉色的髮帶,記憶裏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

    一別六年,原來那個活潑愛笑的小姑娘也長大了。

    他嘴脣蠕動了幾下,剛想說些什麼。

    只聽齊衡招手叫道:“小柳兒,快過來。”

    林遠渠心裏忽然有種警惕,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小師妹身上,而小師妹一進正院整個人便不對勁起來,竟然直勾勾地盯着小師叔。

    而那位小師叔眼神也怪怪的,就好像,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一樣。

    怎麼會呢?林遠渠自嘲地笑了,自己實在是有點杯弓蛇影了。

    聽師父說小師叔自小就避世而居,從不見外人,而且離開的時候小師妹纔不過六歲,他們怎麼會是舊識呢。

    見思柳還在恍惚中,林遠渠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走吧,師父叫咱們過去了。”

    白知安不留痕跡地看了一眼林遠渠,見兩人熟稔的樣子,他的眼神中不知不覺帶了一絲不快,感受到周圍人的訝異,他又輕輕地撇開了視線。

    思柳回過神來低下了頭,乖順地跟着大師兄走到師父面前。

    齊衡笑道:“你不是一直惦記着青英會的事兒,事出有因,師父當時沒有把事實全部告訴你,一年前的青英會確實是咱們長雲派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他拉着思柳從人羣裏穿到了白知安的面前,介紹道,“這就是長雲派的大功臣嘍,思柳,見過你無澤師叔。”

    師叔?思柳難以置信地擡起頭,師兄怎麼變成了師叔了?

    空氣凝結了,半晌兩個人都沒說話,齊衡左看看右看看,心中納悶自己剛剛的介紹是哪裏不妥嗎?

    無澤師弟不用說了,他見誰都是一副漠然的樣子。

    看來這小丫頭又驚又喜,一時之間還沒能消化這個信息。

    齊衡拍了拍思柳的肩膀,安撫地說道,“師父知道這個消息讓你一時很難接受,但這不是你期待已久的事兒嗎?你小師叔不管是劍術還是輕功,皆是出類拔萃,還有不到兩年你也要去參加青英會了,接下來的日子裏,他會給所有要去參賽的弟子進行集訓,還不快快行禮。”

    小柳兒一向機靈,不會不明白他話中的深意,那就是別再驚訝了,趕緊去拉近和小師叔的關係啊!

    思柳感受到周圍的目光都聚集過來了,大師兄和二師兄都已經行過禮了。

    她不得不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蚊子叫似的說道,“落雲院思柳,見過無澤小師叔。”

    說着還標準地行了一個誰也挑不出刺的禮。

    白知安察覺到思柳的抗拒和疏遠,她一定是因爲自己當年不辭而別生氣了,只能等無人之時再去賠罪,而且這回他還帶了很多各地的奇異香料,均是可以入菜的,她一定會喜歡的。

    顧忌着人多,他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唔了一聲,這是老掌門在屋內叫他,他便回去了。

    白知安一離開,有機會去參賽的師兄弟,師姐妹們都樂開了花,正圍在一起興奮地尖叫着,能得到無澤師叔的指導,他們便多了幾分希望。

    無澤師叔可是在青英會上摘了冠的,而且聽說每一場都是壓倒性的勝利。

    尖叫聲中還夾雜着幾句’小師叔太帥了‘!

    一旁路過的齊雲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嘖嘖,老天真是不公平,小師弟天賦比他們都高就算了,長得還那麼扎眼,明明以前我纔是得到崇拜最多的那個人。

    他摸了摸不再滑嫩的臉蛋,嘆了一口氣,黯然神傷地進了屋。

    思柳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周圍的笑鬧聲彷彿離她很遠很遠。

    白師兄,不,無澤小師叔,她在心裏狠狠地咀嚼着這幾個字眼,全都是謊言。

    呵呵,他雖然沒直接騙自己,可他也默認了白師兄這個身份不是嗎?

    當年不辭而別,她還沒生氣呢,他倒擺上架子了。

    集訓什麼的,她纔不稀罕呢!

    忽然一陣風吹過,房頂上的雪花被風帶起,落在了思柳的額頭上,冰得她一個激靈。

    “不,有青英大會的勝者帶着他們集訓,事半功倍,這種好事兒,我幹嘛不去?我光明磊落,沒什麼好虛心的。再說了,這可是師父安排的,可不能浪費了他老人家的苦心。”思柳突然神思清明,思路也清晰起來。

    “哼哼,我就好好練自己的功就完事了,沒必要和這個便宜師父置氣嘛。”

    思柳心裏卸下了一大半的包袱,雖然還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但她也不想去理會了。

    自己當年發過誓的,再見面不會理他。

    只是單純的練功,這次她絕對不會再把他當成朋友了。

    思柳忽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師兄已經變成了師叔了,這回他就成了她的長輩了!

    哎,看來每次見面都免不了行禮,不過除了打招呼以外,思柳斬釘截鐵地想着,她是堅決不會多和他說一句話的!

    至於午飯什麼的,桂花糕什麼的,再也不會做給他吃了!

    白知安在正屋內,忽然連着打了兩個噴嚏。

    老掌門齊川現在最關心的就是白知安的身子了,他連忙問道:“可是覺着身體又有不適了?之前玄火草磨製出的藥丸還剩幾粒,等會兒你去服下。”

    白知安搖搖頭,目光轉向窗外,這會兒已經看不見思柳的身影了。

    只是外面這樣冷,她不會着涼吧?

    ……

    晚宴在飯堂舉行,原本屋子裏的長條桌椅都被撤走,換成了十來個大圓桌,桌子上擺滿了雞鴨魚肉,還有熱騰騰的餃子,這是大廚房裏的人忙活了一下午的成果。

    弟子們都按照各院的順序輪流坐在位置上,看見桌子上除了梨花釀以外,還擺了兩壺果子酒,未成年的弟子們眼睛瞬間都亮了,便是大年夜那天也不過一桌一壺罷了,今天算是奢侈了一把,估計齊石師叔的酒窖都要沒啥存貨了。

    思柳隨着齊衡坐在了主桌上,白知安就坐在她的對面。

    她專注地喫着面前的食物,雞腿,肘子,水晶糕,撿着什麼喫什麼,眼睛都不帶擡一下的。

    林遠渠帶着落雲院的小弟子們坐在旁邊的圓桌上,他時不時轉頭看一眼思柳,心裏不免覺着奇怪,這幾年小師妹的晚飯一向喫的不多,而且會盡量喫的清淡,據她說晚上喫多了會長肉,今天這是怎麼了,喫得這麼香,倒有點小時候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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