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葉蒼瀾回答得迷迷糊糊,顯然都已經快睡着了,“沒事,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着……”
然而葉蒼瀾似乎忘記了,他和傅念遲有可能是皇宮裏個子最高的人了。
黑暗。
如墨般濃稠的在身後潑灑。
傅念遲摸索着前行,實在是太黑了,他什麼都看不到。
他深吸口氣,本能地產生恐懼。
人對黑暗的恐懼與生俱來,因爲黑暗代表着未知。
傅念遲摸向自己的左手手腕,想要觸碰烏漆嘛,畢竟這小東西可是克系生物,有它傍身,對未知的古老恐懼也許會消退一些。
但觸手所及只有一片光滑,沒有日常纏繞在其上的綁布,也沒有寄生在他血管內的柔軟生物。
傅念遲皺了皺眉頭,他雙手盡力向着周圍觸摸,碰到了明顯是牆面的冰涼存在。
他的手向前挪動,摸到了一條筆直的棱。
傅念遲愣了兩秒,他立刻蹲下身摸索,果不其然,在右手邊碰到了鞋櫃。
這是他家的玄關,向前走上兩步,還有個花瓶。
是夢吧?
傅念遲定了定心神,意識到這是他從前的家,心中的恐懼就稍微消退了些。
他去按牆上的開關,這麼多年過去,傅念遲早就把開關位置印刻在肌肉本能當中了。
然而他卻摸了個空。
……怎麼回事?
傅念遲仔細地把整面窄牆都摸了一遍,沒有,還是沒有。
就好像開關憑空消失了。
燈似乎再也不會亮起,他只能繼續站在濃稠的黑暗當中。
隱約間有什麼聲音從前方的轉角處傳來。
似乎是誰在小聲說話的竊竊氣音,摸不清究竟來源於哪個方向。
傅念遲無法聽見話音的內容,他的雞皮疙瘩從手臂冒出,順着胳膊蔓延到了後背。
毛骨悚然。
如果這是恐怖片,作爲主角的傅念遲應該聲音顫抖着高聲問上一句:“是誰在那裏?”
但玩過衆多恐怖遊戲的傅念遲可不會傻到用聲音來暴露自己的位置。
現在他們還算是都在暗處,萬一有什麼危險,他多少還稍微掌握些主動權。
傅念遲蹲下身,小心謹慎地向前挪動,他摸到了記憶中的花瓶,立刻將其握在手中當做武器。
突然間,主臥的門後傳來清晰聲響。
傅念遲立刻將花瓶舉過頭頂——
然而下一瞬,橙黃色的光亮透出,一個又一個的人影從臥室門後面跳出來,出現在他面前。
“surprise!!!”
禮花炸開。
彩條落滿傅念遲發頂和肩頭。
“爸,媽,姐姐?”傅念遲訝然,陡然看見這些熟悉的面容,忍不住睜大雙眼。
爲首的姐姐手裏端着個蛋糕,看到傅念遲舉着花瓶,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是在幹嘛?”
“哦,我閒着沒事,鍛鍊鍛鍊胳膊。”傅念遲趕忙將花瓶放下,“你們這是……”
“忘了嗎?今天是你生日呀。”媽媽溫柔道,“過了今天,遲遲就要二十二歲了。”
傅念遲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如果沒記錯,他才二十一歲,距離二十二歲的生日還有好幾個月。
他看着面前熟悉的親人,三人臉上帶着熱情洋溢的笑容,只是那裏咧開的脣角和露出的牙齒,總顯得有些怪異。
……畢竟是做夢,夢見沒發生過的事,很正常。
只是傅念遲不明白,突然夢到了許久未見,並且很有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的家人,他心中爲何毫無激動之情。
白色的蛋糕上點着三根蠟燭,搖曳着橙黃色的溫暖火光,映照在衆人的面龐上。
姐姐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對傅念遲道:“許個願吧。”
“呃……”傅念遲的腦子空空如也,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什麼合適的願望。
他很確定這是在夢裏。
自己早些時候穿進了一本書裏,還非常幸運的遇見了個合得來的老鄉。
所以說無論許願的內容如何,都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其實就算不在夢裏,許下的願望也大都很難實現,所謂生日許願,只不過是美好的習俗罷了。
傅念遲雙手合十,他閉上雙眼,在燭光當中默默唸道:
希望世界和平。
將眼睛睜開,他一口氣將三根蠟燭全都吹滅。
周圍一下子再度黑了下去。
父母卻沒有像從前那樣把燈打開,而是又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拿出了兩根紅色的蠟燭,點燃了,用滴落的蠟液固定在桌角照明。
“你來之前客廳的燈閃了,先這麼湊合着吧。”爸爸如此解釋道。
行吧。傅念遲定了定心神,這時候姐姐塞給了他一把尖刀。
“快快,壽星切蛋糕。”
傅念遲盯着手裏的剃骨刀,用力握緊刀柄,嗯……他家平日裏也不是太講究,拿什麼刀過來都正常。
但也許是眼下環境的問題,他還是本能覺得緊張。
傅念遲習慣性地將刀尖朝下,徑直插進了蛋糕正中。
卻突然感覺刺進去的手感不對。
並不是軟爛的奶油和柔軟的蛋糕胚子,反而受到了某種阻擋,更是切開了莫名的堅固存在。
他下意識地將刀尖抽回來一些,鮮紅色液體噴出,瞬間濺上了他的臉頰。
熱的。
什麼?
蛋糕整個的碎開,傅念遲赫然發現在蛋糕胚子的中央,放着的竟然是葉蒼瀾的頭!
他剛剛的一刀直接從對方顱頂插入,又從下巴刺出。
葉蒼瀾雙目圓睜,失去了焦距的兩眼無神,他大張着嘴,似乎想要呼喊來提醒傅念遲,最終卻還是晚了一步。
血潺潺流淌,從桌子邊緣滴落,很快就淹沒了傅念遲鞋底。
桌角的兩根紅燭不知何時變得慘白,而那在切蛋糕之前被拿下的三根細長的彩色生日蠟燭,竟然化作了燃燒的香!
傅念遲聽到身旁的爸爸媽媽和姐姐在笑。
“遲遲,喜歡這個禮物嗎?”
——喜歡……這個禮物嗎?
“嗬——!”
傅念遲陡然從夢中驚醒。
他猛地坐起身來,裏衣都被汗水塌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