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曹府歸來後,隔日一早便有宮裏的人入了大將軍府邸,是太后身邊的女官秀珠。

    秀珠說是秉了太后的意思,來拜見老夫人。

    老夫人不常見旁人,可這是宮裏來的,侍從猶豫再三還是報了上去。

    孟聞秋聽說的時候,秀珠已經從寶華堂出來了,也就在裏頭呆了一刻鐘的功夫。

    本來春山要將她送到門口,秀珠卻停了腳步,說是想見見大小姐。

    孟聞秋淺淺喝了半碗粥,便擦了嘴去廳堂迎客。

    秀珠今年不過二十一,眉眼間有幾分哀愁,像是生來便是這幅模樣,聽聞她早早梳了頭髮不願嫁人,要一直呆在太后身邊伺候,是以衣裳也穿得素淨老成,明明沒有比孟聞秋大幾歲,卻活脫脫像差了一輩。

    今日孟聞秋雖說沒有打算出門的意思,卻依舊盛裝打扮,本就相貌嬌媚,又在身上穿了一件散花如意雲煙裙,雖顏色鮮豔,卻和一張臉相得益彰,修長的脖頸露出半截,長長的金鑲珠翠耳墜,隨着娉婷的步子前後在肩頭掃着。

    頭上一簪一釵,是用玉石、翠羽、金銀製成,精美又富貴。

    孟聞秋由小桃和香蘭一左一右攙扶着,剛踏進門檻,秀珠便雙手放在腰際行了一禮:“臣秀珠,見過大小姐。”

    小桃性子活潑,得了孟聞秋的示意後,便走到秀珠跟前去將她扶起來:“姐姐怎麼來了?”

    孟聞秋常去宮中,所以身邊婢女和秀珠也都相識,秀珠拍拍她的手,側頭朝孟聞秋道:“太后偶然得了前朝圓慧大師手抄的經文,知道孟老夫人喜歡,便命我送來了。”

    孟聞秋掩脣笑了笑:“太后娘娘打理前朝後宮,還念着祖母。”

    “老夫人德高望重,太后掛念也是情理之中。”

    孟聞秋又忽然想起葉之筠的話,說太后唸叨過她,怎麼沒去宮裏,她便問道:“太后近來可好?我前陣子染了風寒,身子不大舒暢,怕去宮中過了病氣給太后,後頭又天熱,整日望着那盤中佳餚也沒什麼胃口,倒是忘了去見見她老人家。”

    染風寒就是孟聞秋拍夜戲回家路上出車禍,然後穿越那次。

    即便早就聽說了,孟家大小姐生了一場病後,往日囂張跋扈的性子倒是收斂了不少,可秀珠真真切切見到了,還是不免驚訝。

    活脫脫像是換了個人,要不是這張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都要覺得孟聞秋是不是被掉包了。

    秀珠也在宮中混跡這麼多年,又是太后身邊的女官,此時面上不顯,只道:“太后一切都好。”

    秀珠又寒暄了幾句旁的,孟聞秋仔細聽着,也都一一回答了,只是太后忽然讓人登門入府,應該不止是隨意說說話這麼簡單纔對。

    眼看着時辰也不早,秀珠再沒打太極,直接道:“月底皇上和太后要帶着各位嬪妃出宮避暑,太后娘娘的意思想請老夫人也一道前去,老夫人還是不願出府。想來奴婢回宮也沒法交差,大小姐可不能不去。”

    每年六月底到皇莊避暑,是大周朝建朝以來不成文的規矩,而皇上也會下旨將親近的朝臣帶去,還有大臣們家中的夫人小姐。

    孟聞秋的娘死得早,後來大將軍再沒娶妻,只有一個妾室打理事務,而妾室自然去不了這樣的地方,所以往年孟聞秋都是跟着太后的。

    只今年特意讓秀珠來說一聲,倒是有些古怪。

    孟聞秋含含糊糊點頭,腦子裏迅速過了一遍書裏的情節,避暑罷了,去就是。

    秀珠見她應聲,便莞爾一笑:“那奴婢先回宮了,免得太后娘娘等得急。”

    “小桃,你送送秀珠。”

    孟聞秋捧着茶盞,香蘭覷着她的臉色,忽然開口道:“昨日葉家小姐說,太后想給小姐定親,今日秀珠又特意來咱們這裏,奴婢瞧着太后此次不像是隨口說說。”

    “小姐您看……”

    香蘭自小便在將軍府了,她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性,必不可能隨意嫁人,雖說太后對小姐向來寬容,可畢竟是後宮之主。

    孟聞秋努力地回想,在《庶福嫡嫁》這本書裏,她這個惡毒女配的的姻緣彷彿就只有男主一個人,愛江逸亭愛得要死要活。

    江逸亭對她不拒絕也不主動,貪戀着她的身份地位,卻又覺得這人脾性怪異不易掌控,所以就像現代社會的海王渣男,一直吊着孟聞秋。

    女主畢竟是頂着光環的人,男主的唯一也只能是女主,當孟聞秋髮現孟憐玉和江逸亭眉來眼去的時候,她就開始對孟憐玉下手。

    但她穿來之後,她對那個什麼新梁質子不感興趣,當然也不會插手孟憐玉和他的天賜姻緣,這渾水自己是不會淌的。

    書裏寫的是在孟聞秋生辰的時候,太后才說要給她定親,那時候她已經愛上了江逸亭,現在這劇情怎麼被提前了?

    孟聞秋伸手撫過額頭:“我去嫂嫂院子裏瞧瞧。”

    孟家兩子兩女,大哥娶的是宮中太醫令的嫡長女徐雲蓁,成婚後他常年住在軍營中,鮮少會回府,原身和這位嫂嫂不大親近,孟聞秋穿來之後,倒是很喜歡這位善解人意的嫂嫂,所以遇到棘手的事下意識便想去找她解惑。

    徐雲蓁性子慢,做事卻令人挑不出錯來,整個將軍府上下都對這位少奶奶稱讚有加,反觀孟聞秋,倒是臭名遠揚。

    香蘭應了聲,正要出門打發小廝去擡轎子來,遠遠便聽見一陣小碎步的聲音,跑來的是小桃。

    小桃氣喘吁吁地,額間的汗滴都流到了下巴,她隨手用袖口擦了擦,看見香蘭的身形便道:“趕緊叫小姐去前廳,將軍拎着二少爺說要處以家法!”

    香蘭只覺心頭一梗,孟家二少爺今年十八,家法也不知道已經受了多少次,跪在孟家祠堂就算熄了油燈,他閉着眼都不會磕着絆了。

    孟聞秋已經起了身,語氣也毫不意外:“怎麼,二哥又闖禍了?”

    孟家二少爺孟行章,與大哥脾性、喜好全然不同,平日裏十分不着調,與長安城的一些少爺廝混在一起。

    孟聞秋小時候便帶着她仗勢欺人,兩人只差了兩歲,有時候犯了錯,大將軍捨不得對這個捧在手心裏的女兒打罵,背鍋的便是孟行章。

    而孟行章也對這個妹妹寵溺有加,可以說,孟聞秋在長安城的罵名,有一半是她和二哥一起換來的。

    小桃卻臉色有些不好:“奴婢瞧着這回不簡單,況且,我還瞧見了南衙禁軍的統領!”

    小桃覺得,畢竟無事不登三寶殿。

    孟聞秋像是沒聽清,側頭問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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