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聞秋送走方珩舟後,躺在牀榻上又睡了一覺。

    她醒來剛喝下一碗藥,苦得皺着小臉正往嘴裏塞蜜餞,門外便傳來兩道爭吵的聲音。

    “小桃,你去瞧瞧……”

    小桃還沒走出大門檻,只見迎面走來兩人,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一個是風流成性的少爺,兩人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讓誰。

    好在都還緊守着最後一絲理智,不至於像街頭百姓一樣唾沫橫飛。

    小桃急忙退了幾步,給兩人讓出路來。

    孟聞秋側頭去看,孟行章當即便撩了衣襬快步走來,這纔看清他手裏還捏着一隻蛐蛐兒。

    “妹妹,你給二哥……”

    孟行章話卡在喉嚨還沒說完,便被葉之筠高聲打斷:“聞秋,你的好二哥搶我寶貝。”

    搶?孟聞秋一頭霧水。

    孟行章神色一正,停下腳步:“這算不得搶,葉之筠你莫要信口雌黃。”

    兩人站在門口,你一言我一語地又開始爭論起來,孟聞秋只覺得他們倆太過聒噪,她伸手揉了揉額角,輕聲道:“都小聲些。”

    小桃給兩人上了涼茶,讓他們一左一右坐在孟聞秋身側,又趕緊擺上瓜果,生怕堵不住他們的嘴。

    孟聞秋只覺得自己像是在給小孩兒斷案,她先指了指葉之筠:“你先說。”

    葉之筠坐在梨花木椅上,臉上帶了一絲不屑,鼻尖哼笑一聲:“我還能說什麼,我好好在賭坊鬥蛐蛐兒,你這二哥把我的蛐蛐兒搶了不說,死活不肯還我,還說要咬死它。”

    孟聞秋點點頭,聽來這事的確是二哥的不是,更何況物證就在他手裏,不過還是要給他狡辯的機會,所以她朝孟行章的方向靠了靠:“二哥你說來聽聽。”

    “她給這蛐蛐兒取名叫‘改之’,我能任由她糟踐我?”孟行章唰地一下打開摺扇,臉被氣得通紅。

    堂堂將軍府二少爺,在哪裏都沒喫過這種悶虧,孟行章自然忍不了。

    孟聞秋卻沒忍住笑出了聲,被孟行章一瞪,又憋了回去。

    葉之筠拿眼斜斜看他:“孟二少爺果真霸道,今日是一隻蛐蛐兒和您名兒一樣,你就要捏死它,明日是個活生生的人呢?你也要喪心病狂麼?”

    她這話一說,孟行章更氣了,拿扇柄指着手裏那隻弱小的動物:“我的大保昨日咬死你的蛐蛐兒,你今日就拿我的表字給它取名,葉之筠!你就是故意的。”

    葉之筠抓了一把瓜子,塞了一顆到嘴裏去,含糊不清道:“就許你叫改之,不許別人叫改之?”

    “無理取鬧。”

    “葉之筠,你別偷樑換柱。”

    孟行章噸噸噸灌下肚一碗涼茶,神色到底好了些:“你要是當着聞秋的面給我賠禮,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就給她個面子原諒你。”

    孟聞秋就算閉着眼睛掐指一算,也知道葉之筠絕不會道歉,她一個頭兩個大,索性癱在羅漢牀上裝死,畢竟清官也難斷家務事嘛。

    還不如喫瓜看戲。

    葉之筠不拿正眼看孟行章,甚至懶懶打了個哈欠:“你不如做夢去?”

    “你……”

    孟行章說不過葉之筠,向來嘴皮子利索的孟家二少爺,卻在一個女子面前吃了癟,他只好朝孟聞秋道:“妹妹,你來評評理。”

    孟聞秋本想當縮頭烏龜,這麼一點她倒是不好意思再不吭聲。

    “二哥,要我說,之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孟行章本來期望的眼神漸漸變黯:“妹妹,我可是你二哥!你怎麼能胳膊肘往外拐!”

    葉之筠諷刺一笑:“你看,你又要聞秋評理,又要當着我的面威脅她。”

    孟聞秋見兩方局勢失衡,便趕緊開口道:“之筠你也少說幾句。”

    “二哥,你宰相肚裏能撐船,別跟姑娘家一般見識。”

    葉之筠彷彿得理不饒人,繼續道:“真是擾了本小姐的興致!”

    孟行章氣得半晌沒說出話來,他起身要走,卻被葉之筠喊住:“改之給我。”

    孟行章咬牙切齒,看了一眼孟聞秋才朝葉之筠走去,十分不客氣的把蛐蛐兒放在她手裏,末了還言之鑿鑿:“別讓爺再看見你。”

    “還有它!”

    孟行章怒氣衝衝地來,又火冒三丈地走。

    孟聞秋徹底癱在了羅漢牀上,懶懶道:“怎麼回事,又招惹上我二哥了?”

    葉之筠不接這話,反而道:“不知道你病了,若不然我一早便來看你了,哪會去什麼賭坊。”

    “不礙事,昨夜有些發熱,喝了兩劑藥倒是好多了。”孟聞秋又問,“你在賭坊碰見我二哥的?”

    葉之筠點點頭。

    孟聞秋自顧自道:“他不是和劉惠然喝茶去了麼?”

    “劉惠然?”葉之筠歪着頭像是思考了一瞬,“戶部侍郎家的女兒?”

    “對,是她。我嫂嫂帶着他去的,想來不太合心意。”

    葉之筠嘖嘖稱奇:“劉惠然性子溫順得很,怎麼會看得上你二哥。”

    孟聞秋側臥着,左手撐在額間,右手隨意搭在腰際,雙腳赤裸在外頭一晃一晃,道:“我二哥好玩了些,旁的也沒什麼。”

    “心眼兒小,還脾氣壞,好酒又好賭……”葉之筠捏着手指頭一條條給數了出來。

    孟聞秋勾起嘴角沒吭聲,手指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姿態閒適。

    葉之筠忽然停了下來,轉頭問:“羅幼音要進尚儀局,掌司籍一職,等回長安太后便會下旨。”

    孟聞秋點點頭:“我今早剛知道的。”

    “你正病着,誰消息這麼靈通?”

    孟聞秋擡頭看了她一眼,紅脣輕啓:“方珩舟。”

    “是他?難怪。”葉之筠並不意外,繼續道,“她真絞了大半頭髮,要不是被她娘勸服,興許真要去出家。要我說,她羅家就是抗旨不遵皇后又能如何?”

    孟聞秋神色淡淡:“皇上和皇后總要臉面的,御史大人又向來剛正不阿,他不像是能做出抗旨這事來。”

    “剛正不阿?這是把他女兒往火坑裏推。”

    葉之筠也就是牙尖嘴利,和羅幼音倒也無冤無仇,一碼歸一碼她心裏自然有一杆秤在。

    孟聞秋又道:“外頭在傳是我和她不對付,所以是我想出了這法子。”

    御史大夫的女兒眼裏非黑即白,孟聞秋放縱驕奢,囂張跋扈,兩人互相看不順眼也是正常的事。

    葉之筠覺得好笑極了:“不過這麼下作的手段,不像是你的手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