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好。”王少白後退一步,有些緊張地嚥了口口水。

    先前不知道爲什麼,一聽見大師兄要進門,兩個人大腦同時短路,竟然想到了鑽牀底下的餿主意。

    ——分明生病時,朋友來探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鑽進去的一刻他就後悔了,之後何爭進來之後,釋放出的威壓更讓他如同鈍刀子割肉。

    什麼叫折磨啊。

    躲到小夥伴牀底下被家長抓包了應該怎麼辦?

    哦,還是異性。

    似乎打斷一條腿都算是下手輕了。

    王少白嘴裏發苦。

    恨不得穿越時間回去把下午那個鑽牀底的自己打一頓。

    不知道王少白心底的千變萬化,何爭一臉高冷地審視王少白。

    ——看上去清清爽爽的,不錯。哦?臉上有點灰,粗心,扣一分。

    “叫什麼名字?”他寒聲問。

    “濯月峯王少白,”看家長還沒動手,王少白連忙自報家門,思忖片刻又補充道,“雲歸真人新收的親傳弟子。”

    一峯之主的親傳弟子啊。那還不錯。

    不過王少白這個名字還有點耳熟何爭眯起眸子,不出所料對面的少年站得更直了一些。

    好像太兇了,嚇到小弟子了。

    何爭柔和了聲音,試圖擺出和善的神色,“你經常找林漓玩?”

    王少白:

    救命!!大師兄爲什麼朝我笑了!

    雖然很帥是沒錯,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是要被幹掉了嗎!

    不知道爲什麼笑了一下,對面的小弟子更緊張了,何爭有些茫然。

    不過這下反而想起來了。

    這一批新的弟子裏有一個叫王少白的凡人弟子,據說是自幼獨自生活,喫百家飯長大的。

    束髮之年後,攢了點家當後一路北上來到萬劍宗,宗門口手往試靈石上一按,極品金靈根亮出來的光把管事都看傻了。

    入門之後更是仗着一身天賦異稟,每天說不得遊手好閒,但絕對不是認真修煉的類型。

    偏偏對他來說修行就像喫飯喝水一樣簡單,氣得同期弟子咬碎一口牙,奈何打又打不過,甚至陰陽怪氣也陰陽不過他。

    ——看上去前程光明,可以。但是過去凡人市井生活經歷不穩定因素,扣一分。

    “嗯我和林漓是朋友。”王少白咬了咬牙,昂首挺胸回答道。

    ——不怕事,這點不錯。

    何爭頷首,在心中默許了林漓這個新朋友。

    只不過男女有別,但想必小孩也沒什麼性別意識。

    畢竟林漓明明是以劍入道的,渾身流淌的也都是劍意,卻偏要嘴硬說是心悅師兄以情愛入道。

    王少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何爭反覆掂量過了,有些不安地抱緊了自己懷裏的劍。

    “大師兄,還有吩咐嗎?”他試探地問道。

    何爭垂眸:“沒事。”

    何爭人身高腿長,寬肩窄腰,比王少白高了一個頭,這麼冷冷淡淡垂睫下來,王少白不由感覺到一股壓迫感。

    就像站在一顆靜默的、披霜掛雪的千年松樹之前一般。

    “那我先告辭了?”他試探道。

    何爭朝他淡淡一點頭,“去吧。”

    王少白如蒙大赦,抱拳行禮後跳上劍就要走。

    “慢着。”何爭突然喊住王少白,在後者驚愕的目光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亮晶晶的靈石,放進王少白的掌心,“拿着。”

    王少白渾渾噩噩地御劍穿行雲海,突然靈光一現,差點從劍上跌落——

    他不會是“男人,拿好這些錢,離開我師妹。”吧?

    “他拿錢打發你?”

    到了夜裏,林漓躺在新送來的暖融融的被子裏,皺着眉看王少白語氣極爲誇張發過來的消息。

    “系統,我說真的,”她語氣恍惚,“這個男主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我有問題他都不會有問題。】

    【你這懷疑的眼神是什麼意思?!】系統炸毛。

    “沒什麼意思。”林漓輕笑道,放下玉牌就滾進被子裏,“晚安。”

    接下來幾天,林漓都安安心心帶在小房子裏,每天喫着值班弟子送來的變着花樣的餐食。

    甚至臉上都長了點肉,更顯杏臉桃腮,星眸明亮。

    系統頗爲欣慰,宿主終於不想着整活了,也許叛逆期過去了吧。

    一天下午。

    “林師妹,我把飯放在桌上了。”值班弟子發現門虛掩着,敲了敲門就推門而入。

    一進門,就看見人影背對着他,窩在牀上躺着,一頭黑髮散在枕上,竟有些靡麗。

    女弟子雖然是同性,見到此景也有些不好意思,轉開視線柔了聲音,“師妹在睡覺嗎?”

    人影含含糊糊應了。

    “那我東西放好了,我就先告辭了。”弟子見狀也不多打擾,自行掩門離去。

    晚飯時,林漓依舊是躺在牀上沒起來,值班弟子輕手輕腳將飯放在桌上也離開了。

    直到入睡前,夏雲秋提着藥箱過來檢查她身體狀況。

    “阿漓啊?王少白?!”她驚呼起來,隨後連忙壓低聲音,見了鬼一樣看着坐起來一臉壞笑的王少白。

    王少白一邊扎頭髮,一邊舒展筋骨,“今天可憋死我了,躺了好久了。”

    “沒人關心你,”夏雲秋瞪着他,“阿漓哪裏去了?”

    “喫完早飯她就拿着我的弟子玉牌穿過結界跑了,想必現在已經跑到臨仙城了。”王少白嬉笑道。

    夏雲秋沒好氣地用指尖彈了一下王少白的額頭,“你們兩個盡知道胡來!阿漓上次也說了,劍冢裏是魔氣,現在到處都不太平。”

    王少白不躲不避,任夏雲秋在他光潔的額頭上彈出一個紅痕,“那就是這樣,怎麼辦嘛,要不你上報管事吧。”

    夏雲秋雙手叉腰,氣得一邊深呼吸一邊瞪着王少白。

    奈何王少白這廝並不知悔改,甚至坐得更閒適了,“不過有一說一,這裏的伙食是不錯。”

    “大師兄特地吩咐下去的,給阿漓補身體。”夏雲秋神色柔和了些,突然又苦惱地皺起眉,“但上次”

    “哈,大家都以爲大師兄有了私生子是吧。”王少白也想起那個烏龍,不由笑開,“沒事的,沒人知道是你傳出去的。”

    “這不是重點啦。”夏雲秋嘆口氣,順勢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她看向融融燃燒着的袖珍小茶爐,讚道,“這個茶具挺好的。”

    “林漓說是大師兄給她配的,他說喝冷茶對身體不好,不能貪涼。”王少白隨口回答,用腳點了點鋪着毯子的地面,“這個地毯也是大師兄鋪的,因爲林漓不愛穿鞋。”

    夏雲秋感嘆:“真是把她當女兒在養啊。”

    王少白聳肩,“不過林漓老是說大師兄罵她。”

    “大師兄只是不太會說話吧。”夏雲秋掩口而笑。

    她比王少白和林漓年長許多,是何爭這一批的弟子,也是何爭一路高冷龍傲天成爲天下第一新生代弟子的見證人,自然對何爭的性格瞭解一二。

    至於王少白,在弟子苑的時候,王少白往林漓屋裏跑得勤,她又常常給林漓試藥,一來二去也和王少白熟悉起來了。

    “總之,”王少白翻身下牀,少年骨架尚還單薄,也不顯弱氣,“你一會就去找長老或者管這事的人,說林漓不見了。”

    夏雲秋擡眼,發覺王少白不知何時已經比她高了一些,“那你呢?不會就放着阿漓一個人吧。”

    王少白披上外套,高高紮起的馬尾劃出一個乾脆利落的弧線,狐狸眼一斜,“當然不。做壞事怎麼能一個人做呢。”

    夏雲秋蹙眉,看着這個比她小了十餘歲的少年,“不經過守門弟子檢驗,出宗門結界的話需要弟子玉牌,你怎麼出去?”

    她手摸向自己腰間的玉牌,猶豫道,“要不”

    “不用!”少年灼熱而富有生命力的溫度按上她的手,夏雲秋猛然擡眸,只見王少白臉上笑意明朗。

    他掏出一塊令牌,壞笑道,“我趁柳行舟洗澡的時候,把他的玉牌給偷了。”

    “啊?他當時沒發現嗎?”夏雲秋驚訝道。

    柳行舟是新一批弟子中和王少白同樣優秀的弟子。

    不過他來自修仙世家,自帶修煉資源和背景,因此也擁有一堆擁躉和跟班。

    於是養成了他驕矜的性格。

    但他絕不是沒有頭腦的傻瓜,不可能任由自己重要的玉牌被偷走還沒反應。

    “我把他的衣服給偷走掛到杏林峯醫堂門口大梧桐樹上了。”王少白笑道。

    “他光着身子叫小跟班找到那裏也得費時間,拿到衣服以後再發現玉牌不見也需要時間。而且他這樣不願意第一時間去報備的,不然他就得描述一下自己是怎麼光着身子去搖小跟班來找衣服的。肯定還是會先到處找找。”

    “你們這幫小孩,壞得很。”夏雲秋又好氣又好笑,“那你快些去吧。”

    “好嘞。”王少白腳步輕快走向門口,朝夏雲秋眨眨眼睛,跳上劍就飛向了天空。

    “年輕真好啊。”夏雲秋感嘆道,擡手捏訣,將房間裏王少白的氣息用法術給消除。

    她嘴角的微笑溫柔又調皮,“做壞事還需要我來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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