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漓微微向前傾身,問道,“這話怎麼講?”

    老闆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時被王少白豎掌阻止。

    他捏了個隔音的訣,才點頭道,“開始吧。”

    老闆滿懷感謝地朝王少白看了一眼,然後長嘆一聲,講述起來。

    大概十幾天前,占星閣的弟子來臨仙城開始義佔。

    城主家僅有一位獨女,自幼金尊玉貴長大,自然這種仙人占卜之事,第一個去體驗的也是她。

    從聖女房間出來之後,那位閨名楊弱柳的城主之女便神思恍惚,做事都心神不寧。

    城主愛女心切,奈何怎麼詢問,楊弱柳也閉口不談。

    之後沒多久,楊弱柳在城郊散步之時,儘管帶着一羣僕從和侍女,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再次發現她的時候,她手中捧着一座半人高的花神像,披頭散髮又哭又笑地坐在河邊。

    從此怪事就發生了。

    陸陸續續有市民短暫失蹤後又出現,此後性格大變,卻嘴裏唸叨着說——

    “花神娘娘顯靈,吾願已成。”

    “那他們的心願成了嗎?”王少白打斷老闆的話頭,挑眉問道。

    老闆低頭沉默片刻,苦笑道,“成了。”

    “王二許的願望是求財,而他確實也求得了錢財。”

    嗯?林漓微愣,然後瞭然。

    從別人手裏訛詐來的錢,雖然是不義之財,但也是白花花的銀子。

    “是嗎那城主府是在?”

    打聽清楚城主府的位置後,林漓和王少白又入住了上次的客棧歇腳。

    還沒等林漓開口,王少白就熟練地設了靜音結界。

    “你怎麼看?”一切佈置完以後,王少白隨意往桌子上一坐。

    林漓嫌棄地把椅子往後拉了些,“一半一半吧,他說的話。”

    王少白笑起來,舉起手想和林漓碰拳,“果然英雄所見略同。”

    “不,是龍生龍,鳳生鳳。我是你爹。”林漓淡定道。

    話音剛落,王少白就撲過來要和林漓扭打在一起。

    林漓順勢往後躲開,卻也比不過築基期的速度。

    剛準備硬接這一記猛虎撲食,關着門窗的房間突然起了一陣細微的寒風。

    王少白的力道微妙地往邊上一偏移,撲了個空摔到地板上。

    他揉着腰齜牙咧嘴,奇怪道,“怎麼回事?”

    林漓也沒放在心上,大咧咧坐到椅子上翹了二郎腿,“你菜。”

    “說正事,”她盯着桌上的茶水沉聲道,“我覺得老闆還是有點古怪。”

    萬劍宗弟子來臨仙城出任務,必定是經過城主的商議的。

    現在老伯給的線索,幾乎就是戳在臉上和他們說城主之女有問題了。

    如果城主有心遮掩,再怎麼都會把這些蛛絲馬跡給隱藏住——畢竟是愛女。

    “那怎麼辦?”王少白用手指敲擊着劍柄,漫不經心道。

    “你知道最有效的誤導方式是什麼嗎?”林漓慢慢擡眼,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就是一半真話一半假話。”

    “城主府恐怕真有那個花神像,只是不僅一個。”王少白順着她的思路道,“如果我是城主,我一定會準備兩個花神像,一個放在明面上,來人調查過發現沒有異常就會離去。”

    “另一個——我會把它藏起來。”

    “你這話說了就像說了一樣。”林漓吐槽。

    此時,二人腰間玉牌齊齊亮起。

    “今夜戌時,楊城主於家裏設宴,宴請各位前來幫忙的萬劍宗弟子。”王少白輕聲念道。

    隨後,他狐狸眼一擡,對上林漓盈滿笑意的杏眸,“真是瞌睡了來枕頭。”

    “嗯,那現在到戌時還有些時間,我們編劍穗吧。”林漓伸了個懶腰。

    王少白立刻苦着一張俊臉,“不好吧。哥們爲什麼要遭這個罪?”

    “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堅強的人才能到達彼岸。”林漓厚顏無恥道,“教不好是你這個老師的錯,總不能說是我的問題。”

    “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王少白無語道,卻還是依言坐到林漓對面,拿起月白線繩,“你看好——”

    林漓把白繩拿回來,“不,這次我要全自己來。”

    王少白嗤笑一聲,從劍柄上解下歪歪扭扭的劍穗,“上次送給你家大師兄的全是我打的,這次倒是全自己動手?”

    “是的,”林漓故作遺憾道,“你手上這枚劍穗再也不是全世界唯一一枚人家親手編織的了呢。”

    王少白作出嘔吐的動作,“真當哥們稀罕啊?”

    “你難道要人家求你嗎?”林漓大眼睛撲閃撲閃,捏着嗓子開口。

    “別,求你了,別,哥們要吐了。”王少白連忙討饒,“我現在心情就像看見兄弟穿女裝了一樣。”

    見林漓收了笑臉,王少白長出一口氣,捏着自己的劍穗開始教林漓怎麼打。

    一回生二回熟,林漓手上的月白繩結逐漸成型,只是微妙有些不對勁。

    “你不覺得你的劍穗長得有些奇怪?”王少白憋笑得渾身顫抖。

    林漓捏着嶄新劍穗,死鴨子嘴硬,“你懂不懂,簡約就是美。”

    月白色的祥雲結還算勻淨,只是碧綠玉珠下的流蘇部分因爲裁得太短,看上去像一隻炸了毛在生氣的毛茸茸兔子尾巴。

    “好的,這個世界裏比九天玄鐵更硬的東西就是林小姐的嘴。”王少白鼓掌。

    二人又互損一會後,擡頭一看天色已經漸漸暗下去。

    盛夏的夜晚,到了戌時仍舊暑氣未消,帶着讓人有些浮躁的潮溼氣息。

    “出發吧。”林漓把劍穗收到儲物袋裏。

    王少白伸了個懶腰,狐狸眼看着窗外的夜色,滿是興味,“大幹一場!”

    “五折玉牌呢。”林漓輕笑道。

    少年少女推門離去後,空無一人的房間突然細微靈力波動。

    隨後就像水墨畫被勾勒出來一般,白衣劍修的身形逐漸顯現。

    他黑髮如墨,白衣勝雪。整個人彷彿只有這乾淨二色。

    腰側長劍劍柄上掛着一枚漂亮的、勻稱的白色劍穗。

    劍修低頭,長指捏着劍穗,指尖霜色靈力匯聚想將它碾碎,卻到臨頭又收了靈力。

    濃密長睫微顫,何爭嘆口氣。

    他擡眼望向空落落的桌子,鳳眸裏漆黑如墨,神色莫辨。

    她親手做的劍穗是送給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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