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昭不解地望着她，“怎麼了？”
“我瞅着你這耳朵有些發紅。”
“興許是這屋子裏太悶了，有點兒熱。”
蕭雲昭面不改色地說着，牽起她的手朝屋外走去，“快到飯點了，用完膳我再讓人送你回去，那嫁衣你挺滿意的對麼？若是不需要改，我就讓人包起來，你一同帶回去。”
……
簡陋的祠堂裏，一身素衣的中年婦人趴在蒲團上，容貌蒼白，氣息微弱。
有清秀的丫鬟端着白粥素菜走來，望着趴在地上的婦人，微微一怔。
她下意識叫了一聲，“夫人，該用晚膳了。”
地上的人依舊趴着，沒有任何迴應。
丫鬟面上浮現一絲驚慌，連忙蹲了下來，輕輕推了一下婦人的肩膀，“夫人？”
婦人依舊是一動不動，丫鬟連忙去探她的鼻息，察覺到她還有微弱的呼吸，鬆了一口氣。
餘光瞥見了婦人腳邊的托盤，她看了過去，那上邊是中午的飯菜，竟然一口沒動。
“夫人，您這是何苦呢？這素菜或許不大好喫，但總能填飽肚子，何必這樣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她纔來府上沒多久，卻也曉得夫人和郡主之間有些恩怨，夫人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被王爺下令永久囚禁在此，終日只能喫齋唸佛，且——郡主還給了夫人額外的懲罰，每隔一日要送一碗餿飯過來，且不能把那飯剩下。
原本伺候夫人的下人們全被郡主給遣散了，給夫人送飯的，也由黃嬤嬤變成了她這個在廚房裏打雜的。
昔日風光無限的晉國公夫人變得如此狼狽不堪，這大概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孤身一人喫齋禮佛，再加上身邊沒有一個靠得住的下人，這樣的日子興許是讓夫人覺得過於崩潰，從昨日開始便不喫不喝，像是要把自己給餓死，藉此脫離苦海似的。
丫鬟又喊了她兩聲，得不到她的半點回應，只能放下了托盤，朝着院子外邊跑去。
夫人如今這樣的情況，總得知會老爺一聲，否則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
“老爺，給夫人送飯的雁兒說，夫人這幾日一直不喫不喝，若是再這麼下去，只怕……”
晉國公正倚靠着牀榻喝湯，乍一聽到管家帶來的消息，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苗氏與他朝夕相處這麼多年，他豈會不瞭解她的性子。
她不喫不喝，絕不是因爲懺悔，而是想借此逼他去見她。
當初她陷害玉禮的事情敗露，祁王罰她永失自由，而他也曾放話，與她不再相見。
雖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他心中還是責怪她沒有把女兒教好。
南燕和東菱都像她一樣刻薄，不同的在於，東菱的荒唐是明面上的，而南燕的心狠手辣是背地裏的。
他原本以爲，南燕是三個女兒當中最出色的，她才華橫溢秀外慧中，受到的稱讚也是最多的，直到後來……得知明珠被害一事，他才驚覺，原來這麼多年連他這個親生父親都沒有看透南燕的性情。
南燕對玉禮不友善，他還可以理解爲是受了苗氏的教唆，畢竟王妃之位原本該是她的，誰也沒想到先帝會將祁王正妃的位置給了玉禮，南燕對此而心有不忿倒也不奇怪，可那個叫明珠的女子，壓根就影響不到她的地位，哪怕祁王真的將那個女子收爲侍妾又如何？那女子的出身便註定了將來不會有多高的名字，她何必將人殘害到那種程度。
可事實擺在他的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老爺，夫人這事您打算如何處理？”
管家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若是任憑她這麼餓下去，只怕是真的挺不過明晚了。”
晉國公略一思索，問道：“玉禮現在在何處？”
“郡主出門去了，都到飯點了還未回來，說不定會在外邊用了晚膳再回來。”
晉國公道：“我如今這身體狀況也不方便下牀，你叫兩個人將夫人擡過來，把大夫叫來給她看看。”
管家聞言，面上浮現一絲猶豫，“老爺，祁王殿下不是說，不讓夫人離開那個院子嗎？”
“王爺也說過，要留她性命的，現在人都快沒了，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呢？先把她帶過來，回頭再把她送回去就是了，王爺應該不會在意這個。”
管家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沒過多久，兩名僕人將苗氏擡到了晉國公的屋子裏。
晉國公望着她頭髮凌亂，面色發白的模樣，眸底劃過一絲不忍。
“老爺，大夫到了。”
隨着管家的話音落下，提着藥箱的大夫踏進了屋子。
晉國公道：“快看看夫人的情況如何。”
大夫蹲下身來給苗氏把了脈，片刻之後回答道：“老爺，夫人太久沒有進食，身體過於虛弱，其他的病症倒是沒有，得讓她快些喫點東西進去，食物不宜油膩，最好是先給她喂點白粥，草民會爲她開幾副調理身子的藥，只要接下來夫人願意按時喫飯，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好，你儘快給她開藥。”晉國公朝大夫說了一句，又轉頭吩咐丫鬟去端一碗溫熱的白粥過來。
接下來的時間裏，便是設法讓苗氏進食。
一名丫鬟扶着苗氏，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名丫鬟則是緩慢地將湯匙裏的白粥灌入苗氏的嘴裏。
一碗白粥喝下去之後，苗氏悠悠轉醒。
“老爺，夫人醒過來了。”
“我這是在做夢嗎……”苗氏望着坐在牀榻上的晉國公，下意識朝他伸出了手，“老爺，是你嗎？你終於來我的夢裏見我了，我還以爲你再也不願意見我了，老爺……”
她一邊說着，一邊流下了眼淚，“我盼着見你一眼，怎麼就那麼難呢，我被關在祠堂裏那麼久，你當真都不來看我一眼，我即使有天大的過錯，我也爲你孕育了兩個女兒啊！”
晉國公原本想等她醒了訓斥她幾句，此刻見她哭得傷心，訓斥的話一時梗在了喉嚨裏。
“老爺，我錯了……我當真知道錯了！”
苗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大概是因爲身體沒多少力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
“我不應該害玉禮……是我心胸太狹隘了，我怕……我怕你和王爺都向着玉禮……會將南燕忽略，你們最初明明都是向着南燕的……我實在是氣不過，纔會犯了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