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禮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楊景赫便不再拒絕,“既然如此,王妃您便一同進來吧。”

    他終究是欠過溫玉禮一份人情的,他打心裏也認爲溫玉禮不會做出污衊他人的事來,她這會兒非要跟着進去看,多半是認爲逸王作風不正,急於抓住他的把柄,給寧王扳回一局。

    只要不是妨礙公務,他沒有理由不幫她。

    踏進府門之前,他還不忘朝她強調一句,“請王妃記着自己方纔說的話,不得離開末將的視線,否則末將對外不好交代。”

    溫玉禮應道:“放心吧,不會叫你爲難的。”

    對於羽林軍的突然來訪,逸王府衆人都十分驚訝。

    管家迎上前來詢問道:“大人帶着這麼多人手過來,是有何公幹?”

    “奉陛下之命,清點逸王殿下的家產。”

    管家聞言,面上浮現一絲錯愕。

    王爺進宮是去告狀的,怎麼反而自己攤上事兒了?

    回過神後,他不慌不忙地朝楊景赫拱手道:“大人奉皇命前來,我等自當配合,請容小的問一句,我家王爺是出了什麼事嗎?”

    “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事情並不清楚。”楊景赫隨意的回了他一句,而後轉身指揮身後的羽林軍們分頭行動。

    而管家注意到了楊景赫身後的溫玉禮。

    他並不知溫玉禮的身份,只是有些疑惑,羽林軍辦公爲何要帶着一個女子?

    楊景赫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不冷不熱地道了一句:“這沒你的事了,你只需要去通知所有在屋子裏的人把地給騰出來就行。”

    管家聞言,只能應道:“那大人您先忙着,我這就去通知王妃與側妃們。”

    眼見着管家離去了,溫玉禮轉頭朝楊景赫說道:“先去王府廚房看看。”

    楊景赫點了點頭,隨手招了個下人過來帶路。

    皇帝下命令時的確囑咐他要仔細查驗逸王府廚房,爲此還特意帶了兩名御醫同行。

    一行人到達廚房時,廚房的燭火還未熄滅,兩名廚子正清理着竈臺。

    楊景赫掃了一眼廚房內的陳設。

    這間廚房實在寬敞,論規模,比許多酒樓飯館的廚房還要大上許多,不過乍一眼看上去,倒是沒什麼異常之處。

    溫玉禮悠然道:“所有櫃子、抽屜,凡是能藏東西的地方都得查一查,不過你們要注意,這廚房裏頭瓶瓶罐罐太多了,拿的時候要輕拿輕放,若是不小心打碎了一瓶……恐怕一年的俸祿都不夠賠的。”

    這話聽起來着實有些耐人尋味,楊景赫倒也沒說什麼,朝身後打了個手勢,示意手下開始搜查。

    溫玉禮也沒閒着,目光落在了竈臺邊的一口水缸上。

    她緩緩走到水缸邊打開了蓋子,便看見水缸裏遊動着十幾條魚兒,那魚兒也就巴掌大小,呈橢圓形,長着深紅色的鱗片。

    楊景赫見溫玉禮盯着水缸看,便也走過去,往水缸裏瞅了一眼。

    “這魚長得還怪好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這話說的隨意,卻沒想到溫玉禮接了一句:“楊大人沒見過也不奇怪,這緋紅鱗魚產自西域,肉質鮮美,香嫩滑溜。它們是在深水處活動的,市面上極爲少見,且價格貴得離譜,一條三百兩,許多貴族聽了報價都得斟酌着買不買,這一口魚肉下去可太奢侈了你說是不是。”

    此話一出,不僅是楊景赫聽得愣住了,竈臺前的兩個廚子也神情古怪。

    他們不知眼前這女子是什麼來歷,爲何能一眼認出這魚的品種,這使得他們原先想好的那套說辭都不能拿來用了。

    王爺這廚房裏的東西都很貴重,但他們以爲尋常人看不出端倪來,按理說羽林軍前來搜查,不該把重點放在廚房這種地方纔對。

    若是來的人裏真有識貨的……那可就有些麻煩了。

    “一條魚三百兩?”楊景赫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朝溫玉禮道,“您可別是在說笑吧?這魚除了長得好看有什麼稀奇的?”

    “我有什麼必要和你開玩笑?”溫玉禮輕挑了一下眉頭,“人分三六九等,珠寶分高中低檔,那麼同理,動物也分普通、珍貴、稀有,緋紅鱗魚在西域就這價格,是當地最有錢的富商們的排場,許多東西並不是因爲它本身多麼有價值,而是富人們要利用它們來攀比,給自己臉上貼金。”

    說白了,這魚的價格如此昂貴,是被富商們炒起來的,而自詡爲皇城第一美食家的逸王,自然不會錯過品嚐這樣的豪華美味。

    “真是有些不可思議。”楊景赫數了數水缸裏的魚,“十七條,大約得五千兩。”

    “不錯,對逸王殿下來說,也就是幾頓飯的事。”溫玉禮不嫌事大地道了一句,“這魚兒作爲寵物極具觀賞性,可偏偏是被拿來喫的,倒還真可惜。換我可捨不得喫,要擺在客堂裏當吉祥物看。”

    楊景赫一時都不知該怎麼接話。

    本朝親王每年的俸祿是白銀萬兩,外加糧食、藥材、布匹等。

    逢年過節或是小國進貢,王爺們府上還能再分到些東西,將所有的物品折現來算的話,每年大約能從朝廷那領到兩萬兩。

    可如今逸王府裏這一缸作爲食物的魚就價值大約五千兩。

    若逸王真如此奢侈,王府上上下下這麼多人,他的俸祿又怎麼夠他支配?

    尤其他妻妾數量不少,除了王妃側妃之外還有好幾位侍妾,她們的開銷也是不可小覷的,畢竟身爲王府的女眷,出門在外總不能寒磣。

    “誒,那兩大罈子裏裝的是什麼?”溫玉禮轉頭時,正看見廚房角落的櫃子大開着,裏頭放着兩個青瓷大罈子,大約有膝蓋那麼高。

    廚子連忙應了一句:“那裏邊是王爺叫人釀的補酒,補氣養生用的。”

    溫玉禮道:“打開看看。”

    因着溫玉禮剛纔認出魚的事,廚子們就已經腦門後冒冷汗,此刻又聽她要打開那兩罈子酒,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了。

    可當着羽林軍的面,他們實在不敢多說什麼,便只能依着溫玉禮的意思,打開了酒罈。

    封口被揭開的那一瞬間,一陣奇香味散了出來,香味裏夾雜着些許藥味,竟還挺好聞的。

    溫玉禮朝司徒彥招了招手,“你來看看。”

    司徒彥走到罈子邊蹲下,湊近壇口聞了聞,而後道:“這味道有些似曾相識,不過我得嘗一口才能確認。”

    “嘗唄,這麼大一罈子,給你嘗一勺,逸王殿下應該不會介意吧,他不至於那麼小氣,實在不行咱們回頭付錢給他,不白喝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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