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一晃便摔倒在地,額頭被硯臺砸破,鮮紅的血跡迅速溢了出來,流淌過他的眼角。
“廚房裏的東西是他人所贈,那麼地下密室裏成堆的金銀財寶你作何解釋?也是旁人送你的?”
皇帝的手重重拍在御案上,而後拿起楊景赫派人送來的信件往地上一甩,“你自己看!這信上的白紙黑字可有半句冤枉了你?”
逸王顧不得額頭上的劇痛,拿起那張落在地上的信,瀏覽過上邊所寫的內容,指節有些輕微發顫。
楊景赫在信上說,地下密室裏的財富,比近一年朝廷所查獲的贓款還多數倍。
這短短兩行字沒有明確說明數額,卻是強調了他有多麼富裕,足以引起皇帝暴怒。
他原以爲,羽林軍能查到廚房的異樣已經很不容易。
地下密室的機關在何處,以及他有多少財富,只有他自己清楚,王妃與側妃頂多也就是知道他的書房有異常,但她們不敢多問,更不敢去探索。
他自認爲平日裏待妻妾們不薄,從沒讓她們缺喫少穿,羽林軍突然查探王府,她們應當會團結一心糊弄過去纔對,畢竟她們要靠他養着才能過好日子,實在沒有理由不掩護他。
可她們若是沒有提供半點線索,羽林軍又怎麼可能找準書房的位置進行挖掘?
逸王來不及多加思考,只因前方又傳來皇帝冰冷的話語:“這麼多錢,從何而來?”
如此開門見山的問話,讓逸王根本不知該如何回答。
“朕在問你話。若是貪來的錢,便說說是從何處貪的,若是受了賄賂,便說說是什麼人給了你錢,求你辦什麼事。”
“不說是麼?那麼即便你是朕的叔叔,朕也能下令讓你血濺三尺。來人!”
皇帝一聲低喝,御書房的門便被打開,幾名黑衣帶刀暗衛閃進御書房內。
逸王聽見身後響起的利劍出鞘聲,面如土色,“陛下!”
皇帝只是面無表情地望着他,“說不說?”
“不是微臣不想說,是……不知該怎麼說。”
皇帝不再多言,朝着逸王身後的黑衣人輕瞥了一眼,黑衣人當即會意,將手裏的長劍架在了逸王的脖頸上。
頸部肌膚一涼,逸王不敢再猶豫,只得硬着頭皮承認,“那些錢財,都是微臣在西域的生意所得!”
“什麼生意?”
“販賣青石散。”
皇帝聽他道出實情,面上並不見驚訝,只漠然道:“然後呢?某天一個不慎走漏了風聲,擔心遲早給自己引來麻煩,索性就自己做檢舉之人,僞造人證物證,讓十三皇叔背了這個黑鍋?”
逸王不語。
皇帝嗤笑道:“你不光壞,你還蠢笨。你若是把髒水潑到其他人身上,也許還不會暴露這麼快。”
楊景赫派來送信的人特意說了,此番調查之所以能夠順利,是因爲有寧王妃的協助。
逸王藏錢的地方實在隱蔽,若不是溫玉禮連同羽林軍做了一齣戲,王府女眷們也不會那麼快就亂了陣腳,被她套出了話。
他猜,溫玉禮和寧王在此前大概就聽到了風聲,也對逸王進行了暗中調查,但由於手上沒證據,自然就不急着揭發。
溫玉禮那邊一得到消息便也去了逸王府,楊景赫在此前欠過她的人情,且也信得過她的爲人,便允了她入府,而她也並沒讓人失望,還真就幫着找到了藏錢的地下密室。
皇帝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他所認識的女子當中,想必是沒有比溫玉禮更加狡猾的了。
他望着癱軟在地上的逸王,問道:“楊景赫他們還在清點你的財物,事到如今你也不必隱瞞,你自己說,你那密室裏面的財產究竟價值多少?”
逸王垂下頭,似是無地自容,“大約……三百萬兩。”
此話一出,御廚房內霎時一片安靜,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
逸王始終不敢擡頭看皇帝。
一旁的蕭雲昭開口打破了寂靜,“七皇兄不如再交代一下,你幾乎不怎麼離開皇城,那麼外邊的生意,都有誰在幫你經營?”
對於這個問題,逸王倒是毫不猶豫的回答了,“我認識那兒的幾個富商,便與他們合作了,所賺取的利潤中,我拿一半,剩下的一半由他們來瓜分。”
蕭雲昭聞言,眯起了眼,“他們與你雖然是合夥的關係,可他們都是外族人,你就這麼放心把自己的生意全交給他們?你總該安排幾個自己這邊的人。”
“自己這邊的人,自然是有。”逸王道,“宴會上倒地抽搐的那位朱員外便是,他一直在爲我做事。”
見他始終不提苗凌楓的名字,蕭雲昭眉眼間劃過一縷思索。
事已至此,眼看着罪名都要落下來了,逸王卻要保苗凌楓不受牽連,莫非他們二人除了青石散之外還有其他的利益關聯?
皇帝並不知苗凌楓這號人的存在,此刻聽着逸王的回答也有些半信半疑,“那個姓朱的不是已經服用青石散上癮了嗎?你應該知道,青石散服用過多會令人神志不清,你怎麼敢用一個隨時可能神志不清的人去幫你照看生意?”
“他並沒有真的服用青石散,賣這東西的人自己當然不會喫這東西,他之所以在宴會上抽搐倒地,是我命他做的一場戲。”
逸王頓了頓,道:“我原本是想着,利用他來讓衆人知道青石散又出現了,而我從他嘴裏套出線索,再順藤摸瓜查到十三弟身上,最後告他一狀,若是陛下您信了我,處罰了十三弟,我把黑鍋甩出去的同時,也算是檢舉有功了,旁人便不會覺得我對朝廷毫無作爲。”
說到此處,他的語氣裏滿是懊惱,“陛下,我也曉得這樣做過於卑鄙無恥,可我算計他也是有緣由的,許久之前,我就看不慣他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他也不止一次對我冷嘲熱諷,他以爲他與我之間沒有恩怨,殊不知,他隨口說的一些話刺痛了我,儘管我碌碌無爲,可我總歸是他的兄長,他對我沒有半分敬重也就罷了,還總是拿他的長處來取笑我的短處!”
“我不是無心的木偶,又怎麼能做到對他那些取笑的話語毫不介懷?他有多輕狂,陛下您心中應該也是有些數的,我就是想要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看不起人會帶來怎樣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