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方劑:“昨晚你是不是去臥室看我了啊?好像還拍我了。”
方劑不想承認,狀若無意地答她,“沒,你大概是做夢了。”
陸小時眼神充斥着狐疑,她明明記得她看到了方劑,還和他說話了。
方劑看她不確定的樣子,更加坦然地否定,“我昨天只給你衝了一杯蒙脫石散,後來一直在睡覺。”
陸小時撓了撓頭,“可是我牀邊的褲子被坐癟了啊,我睡的時候揉成團,醒了變成扁的了。”
方劑:“李逵壓的。”
“這樣嗎……以爲你那麼好心呢。”陸小時聲音低下去,“還給你準備了感謝歌。”
她這麼說,方劑的好奇心可就被拉滿了,他忸怩地問:“你準備唱什麼?”
陸小時得逞地笑:“你又沒照顧我,聽不到!”
方劑清了清嗓子,爲了聽歌被迫承認,“你睡覺打呼磨牙放屁,我不承認是給你留面子。”
陸小時被惹毛了,握着筷子敲碗沿,“一派胡言!黑粉造謠!”
方劑笑,催她,“你要唱什麼,唱吧。”
陸小時不再吊着他,轉過身去窸窸窣窣整理一下,回過身來:“媽媽我想對您說,話到嘴邊又咽下……”
方劑一臉黑線,這什麼奇怪的歌。
“哦媽媽~”她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突然拿出來,手裏的發光挖耳勺亮着伸到方劑下巴邊,“燭光裏的媽媽~”
“好了可以了,stop!”方劑把挖耳勺推開,這梗過不去了是吧。
陸小時自娛自樂特別嗨,朝方劑呲着牙笑,笑得方劑也跟着不知道爲什麼就開心。
就開心。
早飯過後,羣裏通知今天發放出入證,各戶派一人出門放風,在家做好抗原自測,下午兩點有序排隊領證出門。
鄰居們歡呼雀躍討論行程,但是有個鄰居忽然在羣裏問:“歪個樓,昨天喫涮肉的鄰居們,有沒有拉肚子的啊?”
有人應和:“這裏!你也拉了嗎?我半夜拉了兩次,不過現在好了。”
2-2611西日月:“我沒事哎。家中常備思密達,跑肚拉稀一包就有效!現在藥店可以買到!”
1-3101大飛機:“我吃了沒事啊,有多少鄰居喫完不舒服的?請私信我。”
1-502金田二:“哈哈,是不是太久沒喫這麼多肉了,腸胃一時享受不了如此大餐?”
最開始發消息的鄰居回:“我鐵胃啊,喫牛油變態辣鍋都不會拉肚子。”
一羣人誇他:“那你是真的鐵。”
大飛機很負責任地做起售後來,發了個二維碼到羣裏,“好像蠻多拉肚子的,直接掃碼入羣吧,我來跟店家反饋。”
陸小時看到了也進了羣,羣裏總共11個人,大家互相嘻嘻哈哈開彼此玩笑,都是拉了一兩次,早上就好了。
說自己鐵胃那個鄰居沉默了半天忽然發了一長段話:“我覺得不能因爲什麼‘喫肉喫多了就是容易拉肚子’來帶過這件事,那樣我們聚在一起維權的意義在哪裏?東西不乾淨,喫完食物中毒,這些應該向商家追責。”
有鄰居回他:“兄弟,你如果真是食物中毒,可不會像現在這樣舒坦。”
大飛機安撫大家的情緒:“別吵別吵,自己人,我在跟老闆交涉呢。”
他這裏問題還沒解決完,大羣裏,老苟忽然發了一條拒絕熟食進小區的倡議書,以這次“涮肉食物中毒惡□□件”爲例,對一切無法消殺的食物說
o。安全無小事,誰知道這些黑心小作坊會不會趁機發國難財。
1-3101大飛機:“什麼玩意?你在哪裏看到有人食物中毒了?”
老苟:“一百個人喫的,十個人出現腹瀉症狀,這麼高比例,我們應該向食品安全局舉報這家店,好好查查他們是不是有問題。”
看到矛盾升級了,那個售後羣裏有人出來發聲,“其實也還好,拉得不是特別厲害,別停了外賣呀,感謝團長這次的車,是真的很好喫!”
1-3101大飛機:“我會把我們的情況反饋給店家,但是這家店開了十幾年了,還是連鎖旗艦店,不屬於苟老師所說的三無小作坊。”
老苟:“造成大規模居民腸胃炎是事實吧?現在外出就醫是高風險行爲,得了病還得自己扛,能管住嘴就不要增加風險。”
1-3101大飛機:“你可能喫飽就覺得夠了,但是我饞,喫得不好就覺得活得沒意義。”
5-2108大左:“現在這麼嚴防死守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保護更多人好好活嗎?我們要有尊嚴的活着!老苟你別拿着雞毛當令箭,小題大做,哪條法律說喫飯店犯法?”
5-2108大左:“我還等着團長的小龍蝦續命呢,哪個不讓我喫我跟哪個拼命!”
陸小時也想聲援一下大飛機,她知道當團長不容易,而且並不是所有團長都會賺回扣什麼的,起碼這次的團確實比平時到店喫都要優惠。
可她拉肚子也是事實。
她想了一下,在羣裏發:“我以後可能不買熟食,但我誓死捍衛我買熟食的權力。”
她才發完,方劑那邊在羣裏看到了,回頭對躺在沙發上的她說,“你看看,留在這喫個飯都得抗議,咱們要是走了,想喫什麼喫什麼。離開江市,天下太平。”
陸小時動搖了,抿了抿脫水乾涸起皮的嘴脣,“那下午放風你出去吧,去超市買點路上會用到的東西。”
意見終於達成一致,方劑答應,“好,你今天好好休息,我把接收函準備好,明早看看你的狀態。可以的話儘早離開。”
他說完,把工作的紙張推到一邊。新拿來一張空白紙,和陸小時討論跑路必需品。
“水先買一箱,萬一困在車裏了。”陸小時想到這種可能性,又反悔,“要不直接買含糖飲料吧?還能提供熱量。”
方劑:“那就都買。”
陸小時:“壓縮餅乾看有沒有,不佔地方又扛餓,哦牛肉乾可以搞一點。”
方劑一一寫下來。
陸小時:“馬夾袋搞一卷,還有保鮮袋。”
方劑:“保鮮袋幹嘛?”
陸小時:“暈車吐啊,想上廁所啊,不都得用?”
方劑想到這些場景,有點頭大,“我會控制自己的,你也控制好。”
陸小時躺在沙發上蹬腿,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這個哪是說控制就控制的呀。”
方劑把筆一放,兩隻手對扣在一起,“是我考慮欠妥了,要不再等等解封?”
這下反倒成了陸小時安慰他了,“那可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呢,我覺得,這兩天陸續派人出去放風,社會面還有陽,指不定哪天咱們小區爆一個雷就又封14天。”
方劑把筆重新拿起來,“嘔吐袋,還有什麼?我不如直接買個塑料盆。”
他倆討論着討論着,只感覺這次跑路途中困難重重,互相對彼此嘆了個氣。
“總之,先準備好吧。”
“喵~”李逵打斷他們的對話,以從未有過的乖巧之姿,蹲坐在沙發邊,歪着頭瞪着圓圓的眼睛看陸小時。
陸小時的心瞬間被擊中,“對了,還有李逵呢?”
“把貓糧袋子給它打開,多做幾個貓砂盆,水留夠,應該能堅持半個月吧。”方劑也不太確定,“或者我們可以拜託對門鄰居,如果太久沒解封,就來照顧一下它。”
方劑說着話,李逵湊過去在他腳邊蹭,喵喵叫着撒嬌。
也只能這樣了,如果把它也帶走,路上還不知道什麼情況,萬一它應激了更難辦,而且隔離酒店未必能接收寵物。
方劑彎腰摸着李逵的腦袋,李逵用溼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黏人得很。
距離放風時間還有半小時,樓下就已經站了不少人,都想要第一時間衝出去。
方劑戴好口罩和手套,也提前下樓去門口等着了,只是在大鐵門打開的時候,他路不熟,跟着導航走的,導致他到的時候超市外面排隊的人已經沿着馬路繞商場一週了。
怎麼回事?不是都不缺物資,要去江邊散步麼?爲什麼都在這裏扎堆?
方劑懊惱地估量着隊伍的移動速度,判斷自己至少還要在太陽地裏站四十分鐘才能進去。
大馬路上一輛車都沒有,寫字樓的幕牆反射着陽光,道路兩旁的人行道上長出來了沒有修剪的野草野花。
這個午後,這樣的街像是末日遊戲裏的場景,靜謐又詭異。
方劑還在看附近的店時,手機震了起來,陸小時給他打的語音電話,語氣焦急:“方劑你快回來!李逵吐了!他是不是要不行了啊?”
方劑心裏一震,從漫長的隊伍裏走出來,逆着人羣方向往回跑,“別急,等我。”
作者有話說:
李逵:不至於,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