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異見人過來，嘴角帶笑，擡了一隻手幫他擋着太陽。
“不熱嗎？”
蘇問秋搖頭，注意力卻被糉子的清香味道吸引。
目前的攤子不大，只有店家一個人在忙活，那店家長得胖乎乎的，繫着沾滿油污的圍裙，臉上油光滿面，帶着笑容看着十分親和。
第一鍋剛剛煮好，熱氣騰騰地倒在一個大笸籮裏，數量不少，但仍舊在雙蘇前門就賣完了。
“生意這麼好，看樣子這家的糉子口碑不錯！果然絕味往往藏在市井之中，今日我們有口福了。”蘇問秋盯着前面的糉子蠢蠢欲動。
蘇異一笑上前對店家說包十隻糉子，那店家笑眯眯地答道：“好嘞，稍等一下。”
很快第二鍋糉子出籠了，店家麻溜地給他們用草繩綁上十個，才收了錢，說聲“客官慢走”，便繼續忙了。。
蘇問秋坐在原來的石頭上，瞅着自己手上的一串糉子，問：“十隻，咱們兩人喫得完嗎？”
“難得你喜歡，喫不完可以泡在井水中明日再喫。”蘇異摘下一個幫他剝開。霎時間糉葉的清香與糯米肉餡的鹹鮮一齊瀰漫開來。
“你早年行走江湖瀟灑如意，看不出竟也是這般會過日子。”蘇問秋笑眯眯接過半剝開的糉子，看着蘇異說道。
這糉子包得委實不錯，糉葉新鮮，清香四溢，糯米粘糯彈牙，裹在中間的肉餡釀製的也十分入味。
蘇異也給自己撥了一個，道：“是要比酒樓中的強上幾分這肉的口感不像是豬肉，難道是什麼野味？”
“是啊，喫起來好像不是豬肉……”蘇問秋隨口答着，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太對勁，細細品嚐了一下：“等一下！”
“怎麼了？”蘇異鼓着嘴，怔然看着他。
後者正朝地上把嘴裏的糉子吐出來，一邊吐，一邊告誡蘇異：“別咽，先別咽！”
隨後他把糉子的肉餡全部倒在平滑的石頭表面上，撿了一截樹枝在其中撥來撥去，仔細檢查。
很快他就看出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對蘇異叫道：“把嘴裏的糉子吐出去，阿異！”
蘇異早在蘇問秋髮現不對勁兒的時候，就把口中那些吐了出去。
“怎麼了？糉子有問題？”
“那餡料是人肉！”
“可做準嗎？”
回憶着店家那張憨厚的面貌，蘇異有些恍然，他在江湖遊走多年，看人未必全然作準，倒是也能看個八九不離十。
蘇問秋沒有回話，只撥拉了幾下肉餡給他看，雖然肉餡剁得極爲細碎，但有些東西是沒辦法掩蓋的：“如果是殺人烹屍，那麼兇手爲了毀滅屍體會連着皮膚一起剁碎混到餡料裏面，看到這個紋路沒有，是人類皮膚上的紋路。”
蘇問秋指着一處小塊的熟肉道：“人是有些地方是不長毛髮的，但是會有微小的紋路，譬如手掌，這是隻有人才有的特徵！”
蘇異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二人都有些心有餘悸心有餘悸，差點就喫進肚裏去了。
“得趕緊報官。”蘇異說道。
“我還想着晚上的皮影戲你呢。”蘇問秋苦笑一聲。
“若是廟會照舊，我們再來看。”蘇異從不遠處的茶棚端了碗白水過來，給蘇問秋漱口。
回憶初見時的蘇異清冷傲然，對比現在仿若變了一個人一般。
蘇異用鄔寐在衢州府給的那隻機關雀將事情大致寫下來傳遞給林樊。
林樊來之前，蘇問秋果斷用上次程大人留給他的令牌勒令店家不許繼續售賣，店家被嚇得夠嗆，問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他的糉子喫壞人了。
一旁等着買糉子的百姓也是一頭霧水，七嘴八舌地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二人皆是閉口不言，人肉糉子這實在過於駭人，只怕說出來會引起民衆恐慌。
實在被問的沒有辦法，蘇問秋只好說道：“官府辦案，與爾等無關，待查詢清楚自會像你們說明。”
“什麼案子啊，非要在這個時候抓人？”
“老郝多好的人，能犯什麼事兒？別是官府搞錯了吧。”
“抓人歸抓人，讓我們先把糉子買了，我銀子都付過了……”
“是啊，每年端午我家老爺夫人就等着喫老葉的糉子呢！”
看來這些百姓真的十分追捧這家的糉子，面對他們七嘴八舌的非議，蘇問秋有點控制不住場面，頻頻向蘇異投去求助的眼神。
蘇異站出來說道：“這糉子裏的肉可能是病豬，你們最好不要喫！現在官府要查他是否愚弄民衆，甚至有投毒之嫌。”
一聽這話，所有人都情緒高漲起來。
“病豬，你們確定嗎？”
“我已經吃了兩個了，會不會得病！”
當然，也有人並不在乎：“這也沒啥大不了的，往年家裏病死的豬埋了可惜，誰還沒喫過病豬啊！”
這話竟然還有不少人贊同，蘇問秋覺得自己聽到了可笑的笑話，人體內攝入有毒素微量並不會有不適反應，但會累積在肝臟和腎臟裏面，總有一天會成爲隱疾爆發。
店家一臉無辜的哀求道：“差爺，你們不要亂講好吧？我的肉都是從城北的馮屠戶家買的，他傢伙計親自送的，全城百姓喫的都是他家的肉，怎麼可能是病豬肉，小人一向老實本分，您這麼說，不是壞我的小本生意嗎？”
百姓們雖然買不成糉子，卻都留下來看起熱鬧來，把糉子攤圍得水泄不通。
二人不便多說，是以蘇問秋對店家道：“麻煩你先把鋪子收了，具體事宜等官府的人到了再說吧。”
店家長長地嘆了口氣，似乎自認倒黴般的開始收攤子。
趁這時候他問蘇異：“有沒有告訴林捕頭把我的東西帶過來，待會進去搜查萬一發現屍體，也好有備無患。”
“已經通知過了。”
蘇問秋又問：“你看着那個店家像是兇手嗎？”
蘇異搖了搖頭：“看他的反應似乎是無辜的，或許藏着什麼隱情也說不定。”
蘇問秋沉吟道：“怎樣的隱情？”
“他是一個幾位暴虐，且部分善惡之徒！在他的心裏沒有正邪之分。”
“聽你這麼說來，想必他大概是無辜的。”蘇問秋沮喪說道：“也不知是好運還是黴運，我們兩個第一次出來看廟會也會遇到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