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堪骨司筆錄 >第五十一章,名菜“活叫驢”
    蘇異所言的情形在蘇放留給蘇問秋的典籍中也有過記載:“如屍經多日,則頭面胖脹,皮發脫落,脣口翻張,兩眼迭出”。

    這種狀況的屍體會極爲恐怖,整個人腫成了一大坨,兩個眼睛往外鼓,嘴脣就像腫脹外翻,翻動的時候,皮膚下面還一股腐爛屍液在流淌,若是屍身被利器劃破還會流出一股污綠色的氣體。

    蘇問秋將蘇異提出的疑問解釋了一遍,之所以要解釋此種情形,並非爲了賣弄才學,而是須得在所以人知道常態時,才能去說這具屍體的反常。

    死者說道:“死者之所以沒有出現這種狀況,原因有三,其一,死者身上的筋肉都被割掉了,幾乎沒有可以腐壞的地方;其二,油紙幾乎完全覆蓋在了屍體全身,在不被水氣侵蝕情況下,更加容易保存完好。”

    “其三呢?”有人好奇問道。

    “稍後自會揭曉,現在,你們看看這裏。”蘇問秋指了下死者腿根、肩膀處的捆綁痕跡。

    林樊問道:“死者被捆綁過?如果是被虐殺,有捆綁的痕跡是常事。”

    “不是,繩子繞着腿根捆了一週,這種捆法沒有任何束縛意義,更像是故意阻塞他下肢血液的流動……”說到這裏,蘇問秋打了個寒顫,他能深深感覺到,兇手的行兇手法真的是兇殘到了極點。

    “可兇手爲何要如此做?”林樊問道。

    “爲了”蘇問秋有點說不下去,頓了一下。

    蘇異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對着其他人道:“你們可聽說過‘活叫驢’這道菜?把一頭毛驢的四肢用木板固定住,然後往驢身上澆滾燙的,活熱油,活把一塊肉燙成半熟再割下來,食客們蘸着醬料喫。”

    這道菜的製作和食用方式,真的是極端的殘忍。

    蘇異從其他人的眼裏看見一絲驚恐,他們大概猜到了他好蘇問秋要說什麼了。

    鄔寐顫抖着聲音道:“你們是說,兇手所做的一切是爲了喫?!”

    蘇問秋點頭說道:“兇手殘害死者的過程與此八九不離十,控制死者的血流,是爲了從她身上活着割下新鮮的肉來!”

    所有人不禁揪心地朝木製驗屍臺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望了一眼,也就是說,死者的經歷,遠比凌遲之刑更加殘忍痛苦!

    沒過一會兒,適才派出的兩個小差役就把他要的東西和穩婆都送來了,他立刻吩咐了穩婆去驗查屍體。

    他從驗屍箱的一個小瓷瓶中倒出一粒小藥丸,把藥丸又塞進了另一個水囊裏,先放一段時間。

    “阿異,火摺子遞我。”

    取出萬年不變小瓷碗,把海帶、紫菜燒成紫黑色的細灰倒在碗中。

    周圍人看的好奇,蘇問秋解釋說:“此物名爲‘海草灰’,也是用來勘驗掌紋、或者其他印痕的。”

    做完這一切時,穩婆已經小心翼翼地站在一側,等着上前稟報。

    “如何?”

    穩婆顫巍巍行禮:“老嫗呃,仔細看過了,此女還是處子。”

    “處子?二十幾歲爲成親之人真是不多見。”鄔寐低聲喃喃。

    蘇問秋不管他們取了一些海草灰撒在死者身上,撒得特別仔細,生怕灑在了傷口上。其實死者身上完全可以用體無完膚來形容,撒完之後,他等了一小會兒,輕輕吹掉外表的一層海草灰。

    但是,僅存的皮膚上沒有任何指紋!

    “把屍體擡出去。”蘇問秋說道。

    依舊是那把紅色透骨傘,蘇問秋把傘撐開,輕輕掃過死者的身體,果然出現了一些手掌的形狀,上面沒有人手掌皮膚的紋路,只有一些類似布匹經緯縱橫的編織紋路。

    “兇手應該是用布匹包裹了手掌。”說着,他用手比了一下那個手掌印:“兇手應該是個靠力氣賺銀子生活,素日裏雙手會裹住以免做活時候磨得發疼。其人手掌強壯有力,年齡大約在四十歲到五十歲。”

    與蘇問秋的手想比,那掌印

    剛剛那名提出疑問的小差役下意識看了下自己的手掌,說道:“蘇先生,家父是個大夫,是以屬下也讀過幾本醫術,書上說,人的身體大抵在三十歲之後會開始衰老,筋骨肉身開始萎縮,如此說來四五十歲人手掌能有這般寬厚麼?”

    蘇問秋笑了,怪不得這人還只是個小差役,盡知道些紙上談兵的東西:“你說的對,人是會衰老,但只有手例外。”

    “緣何?”小差役不服道。

    “人的一輩子都要用手,正所謂用進廢退,人的身體確實在而立之年達到最鼎盛的狀態,隨後便會慢慢衰老。但一直依靠手做活的人,手掌非但不會萎縮失力,反而會越發的寬厚有力,不然央着你們林捕頭帶你們去登臨樓的後廚瞧瞧那些廚師,看看是不是那麼一回事?”

    那小差役還在一臉不屑,蘇異則看向了那穩婆的說問:“不知大娘年歲幾何?素日裏做什麼些活計?”

    他這一問,所有的人都懵了,尤其是那些小差役們,都十分好奇蘇小先生身邊的這位少言寡語的少俠怎生會突然與一老婦搭話。

    那穩婆也是一愣,反應了一下才道:“老嫗今年四十有九,除替人接生之類的活計以外,平日都在村裏務農。”

    “請大娘伸出一隻手。”

    穩婆依言伸手,蘇異將自己的手掌與穩婆的手擺在一起,道:“近五十歲的大娘久經務農,其手掌雖不如我長,卻比自幼執刀的還要寬厚,返款鄔寐與你們蘇小先生的手,養尊處優,便愈發纖瘦細膩。”

    聽着蘇異的話,鄔寐沾沾自喜地反覆觀瞧自己的手,蘇問秋則滿臉莫名對蘇異道:“你這是在埋怨我素日裏不知分擔瑣事嗎!”

    蘇異笑道:“無妨,日後買幾個僕從便好。”

    蘇問秋不過是故意找茬罷了,他知道蘇家祖上有一位奇才總結了一套相手的典籍,並非手相命理之說,而是專門觀察做不同活計、不同年齡的手掌形狀,總結出一套非常實用的相手歌訣。

    雖說古往今來,很多手藝都出現了變動,但這本典籍還是能夠起到很大的幫助作用的,且着本典籍文曲武曲都可翻看,是以蘇異知曉並不奇怪。

    這段插曲過後,蘇問秋把剩下的海草灰撒在原本裹着屍體的油紙上。

    當他把海草灰吹掉之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油紙上赫然出現了大量凌亂的手掌皮膚印文。

    四周傳來一陣驚呼聲,林樊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兇手的手因爲做活的原因被布條包裹,爲什麼卻在裹屍的油紙上留下這麼多掌紋?”

    其實那一瞬間蘇問秋也是懵的,沒想到一下子顯現出這麼多掌紋,只能試着作出推測:“兇手有可能是兩個人,殺人的是一個,善後的是另一個。”

    蘇異指着地上一側托盤中幾個略有不同的繩結道:“這幾個繩結紮得十分草率,有幾個甚至打了死結。”

    聞言,蘇問秋纔去細看:“確是這樣,與兇手的謹慎小心完全不同,顯然這個善後的這個人心緒相當慌張!”

    這本來應該是一項重要證據,但當蘇問秋細看海草灰印出的指紋時卻有點頹喪,油紙在地上拖動,加之小河溝裏的污泥把掌紋完全破壞了,全部都是模糊不清的,很難找到特徵點。與有嫌疑之人對比。

    蘇異安慰道:“總還有別的辦法。”

    蘇問秋點頭,儘管有些頹喪,但屍體還是要繼續驗。

    他拿起適才放在一旁形似水囊的東西,將裏面的液體全部到處在另一個較高的瓶子裏,那裏面竟是紫棕色的液體。

    鄔寐好奇地問道:“咦,這什麼東西?看着好惡心!”

    “文曲祕術,與你何干?”蘇異道。

    林樊把人從雙蘇身邊拉走,以免二人打擾蘇問秋。

    鄔寐則偎在林樊身側,暗搓搓朝蘇異翻白眼。

    蘇問秋卻慢悠悠好脾氣地解釋:“加了去酸芝的黑醋罷了,去酸芝可以把醋還原成白水。”

    “那你爲何不直接用水?”

    蘇問秋依然耐心解釋:“因爲同樣的一碗醋比一碗水要重,我要把這醋灌進死者肚子裏,但這東西留在屍體裏面會加快屍首腐壞,去酸芝大概會在半個時辰後開始發揮藥效,把醋還原成水,如此便不必擔心損壞屍體了。祖父曾經也教導過,查死知生,敬死如生,是以能儘量保持屍身完整,便是多些曲折,便也是值得的”

    鄔寐撇嘴:“人若是死了,沉冤昭雪纔是第一大事,就你們蘇家講究。”

    “祖宗教誨,實不敢忘。”蘇異冷然道。

    蘇異說的這話蘇問秋十分贊同,拿這去酸芝來說,是拿十年的柳樹根養出來的一種靈芝,藥鋪自然沒有,爲了整這東西他與蘇異走遍了雁歸山才找到那麼一點。

    誠然,他也不願費這麼大的氣力在這種雞肋效用的東西上,但祖宗立下的規則和禁忌不能輕易破壞,否則遲早是要喫苦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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