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堪骨司筆錄 >第一百七十二章
    霍珏的案子結束之後,喬漣已經決定要去提親了,相處之下居然發現兩家主輩是故交,是以時常往來,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成婚之日指日可待,作爲同窗好友,蘇問秋由衷地替他感到高興。

    距離放榜僅剩下最後一旬的時間,蘇問秋被同窗帶着一起去喫酒,爲幾位被高官舉薦的前輩送行。

    因是同窗之間的往來,蘇異並沒有跟隨問秋左右。

    酒過三巡之後不少人都傷感得詩興大發,無論有過多少缺憾與不完美,同窗之誼都是每個人最珍貴的過往,是永生難忘的歲月!

    這時酒樓的雅間門被推開,蘇異站在門口,蘇問秋知道是有急事,匆匆出門與他簡單交談幾句之後,又獨自回到雅間。

    蘇問秋說道:“諸位兄長,提刑司有事,問秋需得先失陪了。”

    喬漣不着調道:“你去吧,我替你給幾位兄長踐行。”

    臨走的時候,蘇問秋看見蘇異手上竟然提着了一個油紙包。

    蘇問秋見他小心翼翼地提着紙包,好奇的問道:“這是?”

    蘇問秋猶豫着要不要打開,最後直接遞過去:“我見你飯還沒喫完,所以給你帶了些糕餅。”

    蘇問秋看見這個紙包愣了半天,臉上一紅,只得岔開話題問案子是什麼。

    蘇異的笑容突然收斂住了,直接帶他去了勘骨寮。

    他們到的時候,林樊已經到了。

    自從上個案件之後,蘇問秋把常用的工具都放在那裏,鑰匙只有林樊和蘇異有,省得每次拎着大箱子過來。

    只見停屍牀上躺着一具男人的屍體,喉部被切開了一道口子,死者的手中拿着一個孔雀藍瓷的小酒瓶。

    蘇問秋小心翼翼地觀察,取下來一看,竟然是城外一個酒肆自己釀的杏花酒。

    這個特殊的酒瓶立馬讓蘇問秋想到了一個人——陳霖!

    蘇問秋沉着臉對蘇異說道:“還記得陳霖越獄那天,我們倆去密牢的時候,他向我逃了一瓶酒嗎?”

    蘇異點頭道:“看見屍體的時候,我第一個懷疑的也是他,這個示威很明顯,應該不會錯的!”

    陳霖消失了幾個月之後,又捲土重來了,而且偏偏是在闈試之後,即將放榜的時候,蘇問秋心裏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揮去這些念頭開始驗屍,死者是一名四十五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蓄着髒兮兮的絡腮鬍子,給人一種不修邊幅的邋遢感覺,身上還有一股濃重的酒味,感覺是個家境貧寒的老光棍。

    死者的衣服上沾滿灰塵和雜草,褲子有拖拽痕跡,似乎是死後被人移動過。他的領口、袖口和口腔裏都殘留着一股濃重的酒味,臉色也有點發紅,死前大概處在醉酒狀態。

    死者的右手食指和拇指裏有泥土,蘇問秋和蘇異輪番仔細看了下,裏面有血跡和皮屑,應該是死前留下的。

    然後回身去看林樊,他已經把死者隨身的東西一樣樣取出來,一串銅錢、一串鑰匙、一塊髒兮兮的手帕,還有一張摺疊起來的紙,打開一看竟然是官府過堂的手令。

    蘇問秋遞給林樊看,林樊看了看直接遞給隨他過來的差役,說道:“去文書那邊確認一下。”

    差役領命出門後,蘇異幫着蘇問秋將死者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脫下來。

    蘇問秋用手活動了一下死者的關節,摸一摸身體皮肉的僵硬程度,掰開瞳孔看了一下,推測出死亡時間爲五個時辰左右。

    當蘇問秋把衣服放在一旁時,發現背後有斑斑點點的水漬,非常淺淡,蘇問秋一時間想不出它是怎麼留下的,暫時不去考慮它。

    他用聆木聽了一下死者的軀幹位置,死者內臟完好,只有氣管裏堵塞了大量凝固的淤血。

    蘇異說死者喉部的切割傷非常乾淨利落,幾乎一刀斃命!

    蘇問秋也贊同這樣的說法。

    而且死者絕大部分血都逆流進了氣管,傷口周圍湮了一大塊凝固的血跡,微微呈現出手掌的紋路,死者的手掌上也沾了一些血跡。

    人被割喉之後並不會立即死亡,實際上割喉造成的窒息纔是真正死因,死者被割喉之後曾經下意識用手捂住喉嚨試圖止血。

    望着這利落的刀法,蘇問秋情不自禁地低語道:“陳霖師兄,這幾個月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接着他撐開透骨傘,對着窗外透進的陽光慢慢調整傘面,發現了幾處印痕。

    這時剛剛出去的差役走了進來,對林樊耳語幾句。

    林樊說道:“死者的身份確認了,是幫人看庫房的長工,也是一起謀殺案的重要人證,明天要過堂。”

    蘇問秋搖頭嘆息:“看來明天沒辦法過堂,又一個兇手要逍遙法外……”

    林樊問道:“你們這邊有什麼發現?”

    蘇問秋收起透骨傘,道:“死者應該是昨天晚上喝完酒獨自回家的路上,發現地上有一樣東西,或者是銀子之類的貴重物品,於是低頭去撿。兇手趁機從後面抓住他的肩膀,快速地一刀割喉,整個謀殺過程沒有任何個人感情在裏面,就像是殺手做的一樣。大概是這樣的吧?”

    蘇問秋看向蘇異,眼神詢問。

    蘇異點點頭說:“大致該是如此”

    林樊沉吟:“所以,你們是想說,陳霖已經是個職業殺手了?”

    蘇異擔憂說道:“還記得他越獄的時候嗎?剛好是官府端掉了從極園子之後,那個園子和神爵殿有密切聯繫,端掉他等於斷了神爵殿的一條重要財路,所以我有種猜想,神爵殿似乎已經將問秋視爲眼中釘!是以,神爵殿把與問秋有仇的陳霖救了出來,打算讓他來對付我們,只不過在此之前,他有別的一些任務要完成。”

    林樊指着那個酒瓶子道:“陳霖完成神爵殿派遣給他的使命的同時,也沒忘記向朝廷挑釁!”

    蘇問秋皺眉道:“這種手段倒確實很像是那個神爵殿,我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說罷他又揮揮手:“對了,去發現屍體的地方看看吧!”

    他們騎馬趕去目的地,拋屍地點是江邊一片低矮的草屋附近,蘇問秋想起死者背上的斑狀水漬,說道:“這個季節,應該不會起霧吧?”

    蘇異看了看天氣:“也未必,如果要下雨的話,江邊還是會起霧的。”

    大部分官差早上已經取完證走了,只留了一名官差看守。

    蘇問秋撐開透骨傘慢慢調整角度,地上除了一片凌亂的腳印外,還有一道清晰地拖拽痕跡。

    陳霖的身體不算強壯,拖拽死者應該相當喫力,他們循着這條痕跡一直走,在一處轉角處停下,盯着牆面看。

    林樊問他看什麼,蘇問秋朝蘇異要了一包海草粉對着牆面一吹,上面出現一個清晰的掌印。

    林樊驚訝道:“兇手留下的嗎?多虧你發現!”

    蘇問秋說道:“你們瞧,掌紋很模糊,像是人爲破壞過的。可見陳霖對我的手段已經有一定的瞭解了。”

    雖然如此,但也是一個重要證據,林樊準備叫人過來拓印,蘇問秋搖搖頭:“用不着那麼興師動衆。”

    他拿出一張毛邊紙覆在上面,把掌印完整地拓下來了,小心翼翼地放進隨身的小盒子裏。

    雙蘇繼續追蹤拖拽痕跡,最後它消失在官道路面上,那裏有一段馬車轍痕。

    蘇問秋盯着轍痕打量半了晌,說道:“是一輛沒篷的馬車,輪輪磨損有點嚴重,可能是輛舊車,從壓痕的深淺程度看,當時應該是空車。”

    蘇問秋突然想到一件事,興奮地叫道:“是一輛拉冰塊的車!”

    蘇異驚疑地問道:“怎麼一下子知道是送冰塊的馬車?”

    蘇問秋解釋道:“死者背後有斑點狀的水漬,我一直在想到底是怎麼留下的,現在我明白了,是冰碴,死者躺在一片冰碴上面,冰碴融化了就變成斑狀水漬。”

    蘇異贊同:“你分析得有道理!”

    蘇問秋繼續推測起來:“死者是被完全封閉堆砌在裏面的,死者沒有摺疊痕跡,這說明車板的長度足夠一個六七尺身高的人平躺,我估計是他偷來的車,得讓林大哥查查最近的失竊案。”

    蘇異說道:“這種板車的話一般不會有人報案,還是我去找璇璣閣吧。”

    蘇異給鄔寐傳回去消息之後,便沒有什麼事情了,二人便要離開。

    直到傍晚,鄔寐傳信過來,說找到那輛板車了,雙蘇騎馬趕到現場。

    現場是一片舊坊巷子的大雜院,當地百姓報官說有輛架着棚子的板車從當天下午就一直停在那裏,給百姓造成嚴重不便,可惜的是,他們並未看到車主,只能看見從車裏一直斷斷續續地滴水。

    停在空地的是板車,鄔寐已經查到是一家大戶給莊子上送冰塊用的。

    車篷子還沒打開,就等蘇問秋來。

    蘇問秋環顧周圍的百姓,對待命的差役說道:“拿塊布遮着,不要讓百姓看見。”

    蘇異問道:“你懷疑裏面有東西?”

    蘇問秋答道:“以防萬一嘛!嚇到百姓就不好了。”

    林樊聽見笑嘻嘻道:“你現在考慮得越來越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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