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師的行徑光明正大,甚至大搖大擺地像個大爺一般走進了提刑司的大門,甚至伸了個懶腰:“我先進去嘗一嘗提刑司的好茶,蘇小公子趕緊和你們的陸大人好好說到說到,慎重決定。”

    說完,他還不忘訕笑一下才會有,聲音幽幽傳來:“蘇小公子,這朝廷謹遵的律法可當真是個好東西啊!”

    遠處的哭嚎聲越來越大了,映着照耀夜空的火光,簡直像是九幽陰司的業火席捲人間,化爲一片人間煉獄。

    蘇問秋和在場的官差都沉默下來,就連握着長刀,一向冷心冷性的蘇異都爲之動容。

    蘇問秋握着蘇異的手臂道:“我們沒時間拖延了,百姓要緊,我們得趕緊找陸伯伯回來主持大局!”

    “鄔寐會傳消息給他。”

    “鄔姐姐回來了?”蘇問秋疑惑,鄔寐不是跟着林樊出去了嗎?

    “掩人耳目罷了,他帶着璇璣閣正在提刑司周圍藏匿,只等着隨時策應。”蘇異解釋道。

    “既然鄔姐姐在,咱們走兩步,回家瞧一眼,喬漣和祁萱兩個人才新婚獨居,我有些不放心。”

    蘇異點頭,做不夠是幾步路的事情,他直接帶着蘇問秋,御輕功從屋頂上回去,落在喬漣家小宅院上頭的時候,喬漣和祁萱連燈都沒掌,窩在院子臺階上瑟瑟發抖。

    看見蘇異和蘇問秋的時候,才終於像是看見親人一般,眼看着就要哭出來了。

    “問秋,外面好些歹人,這是究竟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夏姜要亡國了嗎?”

    “竟胡說!”蘇問秋斥責他:“外面的情形一兩句也說不清楚,看樣子你們待在家裏應當沒什麼,只要把門鎖好,躲進屋子裏去,用桌子椅子把門都堵住。”

    他說着看了蘇異一眼,憂心把蘇異留下保護他們二人,但是不僅蘇異不會答應,他也會因爲蘇異不在身邊而難以心安。

    蘇異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是以說道:“一會兒我會叫璇璣閣的高手過來,可以保護他們二人的安全。”

    “現在璇璣閣的諸位應該也有自己的職責,我們跟你們去衙門不行嗎?”

    蘇問秋聞言面露難色,艱難道:“抱歉,兄弟,今夜不行,衙門現在也不安全,偃師現在就在那裏。”

    喬漣錯愕地合不上嘴巴,最後仍是礙於害怕,接受了蘇異的辦法,等璇璣閣的人來保護。

    蘇問秋和蘇異回去之後,竟有不知所措的差役指路,公堂之上,偃師大咧咧地把雙腿搭在審案桌上,手裏端着一杯熱茶,他看着蘇問秋笑得一臉不懷好意:“蘇小公子,適才見面的時候便已經想問你了,一別幾日,你可曾思念我啊?”

    蘇問秋咬牙切齒道:“自然思念,我日思夜想,想把你碎屍萬段!”

    他怒吼一聲:“無恥狗賊也敢膽敢坐在朝廷命官之位?阿異,將他給我扯下來!”

    蘇異聽聞此言,半點不曾猶豫,一把將偃師扯了下來,壓在了殿側,師爺的書案處。

    “不管你怎麼否認,我們之間已經存在了一種關聯,這種聯繫勝過了兄弟之誼和世間情愛,無可更改,無論我今晚能否達到目的,我都會永遠藏在你的心低最深處,我就是你的心魔。”偃師被蘇異粗暴的動作驚得咳嗽起來,卻仍笑得癲狂。

    蘇問秋也不甘示弱道:“我也將會是你的心魔!”

    強烈的憎恨令他瞬間發動了瞳術——攝狼,偃師尖叫一聲仰倒回去,熱茶潑了一身。

    他像看見鬼一樣手腳並用地爬,一邊恐懼着,一邊狂笑道:“和神殿傳來的消息上說的一樣……你果然練就了攝狼之術……”

    蘇問秋感覺自己全身散發着恐懼的能量,他朝偃師大步走過去,兇狠地瞪視着對方,吼道:“命令你的傀儡大軍們收手!”

    此時一雙溫厚的手卻捂住他的眼睛:“瞳術的消耗太大了,你的身體會喫不消的,不傷及性命的話,折磨他的事情可以交給我。”

    是蘇異的聲音,他用素日裏同個蘇問秋講話時用的嘴平和溫暖的語氣,卻說出了對偃師而言昭示着噩夢的話。

    蘇異的話剛說出口,手中環首刀,“唰唰”兩刀,消掉了偃師兩骨節手指,鮮血淋漓淌了滿地。

    “這兩下權當警告,你若不從,我便將你加諸於我家少主身上的苦難千倍百倍還施於你身上,從你的手指開始,一寸一寸卸掉你的骨頭!”

    偃師慘叫着捂着傷口退縮到牆根,狼狽地卻仍在挑釁,滿身匪氣地說道:“你忘了一件事……再強大的恐懼也戰勝不了求生的慾望……即使你這般說,我仍不可能交出底牌的……畢竟,你們現在還不敢殺我!”

    “那你就去死吧!”

    蘇問秋在一旁聽着這話,都越聽越生氣,在顧不得蘇異的囑咐,猛烈地瞪視向他,偃師又是尖叫着,徒勞地用雙手遮擋,這時身後的門被撞開。

    陸拾尚且未回來,但是林樊回來了,他大喊着:“住手!”

    蘇異收了刀,蘇問秋也收起瞳術,全身一陣無力,軟綿綿靠在蘇異身上。

    若是往常林樊一定會調侃一番,但是現在他沒有精力說笑,只是神色鄭重地說道:“你們瘋了?如果他失去理智,或者真的死了,整個廣陵府都將淪爲人間煉獄!”

    “別人的死活與我何干?他辱及蘇家之主,本當受此懲戒!”

    林樊聞言立馬瞪視向蘇異,心中卻知道,在蘇異的眼中,除了蘇問秋,誰的性命似乎都不是人命!

    蘇問秋知道蘇異的話惹得林樊尷尬,是以揉着太陽穴辯解道:“那我們就眼睜睜看着他的陰謀得逞?半點都不作爲嗎?”

    林樊無力地說道:“這是一盤無解的棋局,爲了滿城的百姓,我們只能答應,別無他法!”

    偃師陰笑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朝廷命官?朝廷的這些鷹犬簡直比我想象中的要聽話得多!還真是無知愚民養的一羣好狗!”

    林樊也是血氣方剛的男兒,被這般欺負到了頭上,也實屬憤怒,他攥着拳頭也威脅道:“我們只是被迫答應你的要求,可並不是每個人會容忍你,你再口無遮攔的話,蘇少俠最後是要取你的手臂還是小腿,我統統都不會管,甚至我的拳頭也不會放過你!”

    偃師捂着自己的傷口坐下,仍擺着架子說道:“悉聽尊便,只是現在,還請蘇小公子去給我倒杯茶。”

    林樊皺了下眉頭,沒搭理他,蘇問秋更不會理他,拉着蘇異就出了門。

    沒過一會兒林樊也跟了出來,出門之後他小聲對雙蘇說道:“你們倆放心,我們跟你們想的一樣,都只是暫時答應他的條件,先穩住他,以後會對他秋後算帳的。”

    沒過一會兒,陸拾和陸傾雲都接到了鄔寐的傳信,趕了回來,看得出他正在壓抑着滿腔怒火:“發生這種事簡直就是我身爲廣陵府提刑官的失職,我先進去和他談談。”

    陸拾推門進入,偃師不知何時又爬上了那主位之上,語氣慢悠悠,神態安然地問候一聲:“陸大人,咱們又見面了!”

    若不是被蘇異削掉的斷指還落在地上,他的手也在不斷地滴血,真是半點看不出異樣。

    陸拾用氣得顫抖的聲音說道:“閣下的手段果然高明,讓我這個小小的提刑官不得不服啊!如今我是來談條件的。你要護送出城我們可以馬上帶人送你,但是你的通緝令可是刑部特批的,先讓你的人停下來,我麼纔好有籌碼從刑部,把你的通緝令卷宗拿回來。”

    偃師聳聳肩:“這關我什麼事?你們的錯處和紕漏,需要你們自己解決啊!”

    普通一聲悶響,好像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在外面守着的人,都以爲陸拾終於控制不住脾氣發火了,但衆人進門一看!

    沒想到他竟然跪在了偃師面前,說道:“算我求你!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如果你要我的命就拿去吧,只求你放過無辜的廣陵府百姓。”

    偃師笑笑:“此等大禮,在下當真是受之有愧!”

    偃師打開了窗戶,從懷裏的一對信號管子裏仔細挑出來一個,順着窗戶點燃,青色的接引煙花升上天空:“看在陸大人這一跪的份上,我已經停止了一個坊市的破壞,兩刻鐘的時間,會有一百個人來到此地自首。”

    蘇問秋定定地看向他懷裏剩餘的一堆煙花管,沉默不語。

    偃師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嗤笑一聲,對蘇問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奉勸蘇小公子,不要打這些東西的主意,現在剩下的正確的信號煙花只有兩個,你們一旦把這些都拿走,只要放錯一個整個廣陵府就算不會灰飛煙滅,也至少要死傷半數之人!”

    蘇問秋咬了下牙,人命對偃師來說就是草芥,但他也深深感受到,比起以往的惡人來說,偃師簡直就是個怪物!

    他還僅僅是神爵殿的中游人物,那麼這個神爵殿究竟會有多恐怖?

    恐怕已經遠遠超過了人們對強大和殘忍的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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