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重要的人……如果人很多,我會在人羣裏找他。如果他離我很遠,我會迫切地想要靠近他。哪怕他就在我的身邊,只要人多一點、黑一點、擁擠一點,我就想要抓緊他。如果是他……中槍倒地,血流了那麼多,我滿腦子都是他,是思考不了其他東西的。所以這種理智到壓抑人性的保護,是不是因爲陸屏楓本來就沒有人性?”
顧蕭惟看着那個垃圾桶,彷彿裏面存在另一個世界。
洛嶼深吸了一口氣,顧蕭惟口中那個重要的“他”在現實裏存在嗎?還是陸屏楓幻想出來的一個人?
羨慕和嫉妒,涌上洛嶼的心頭。可即便如此,洛嶼也想保護好顧蕭惟,因爲只有自己明白顧蕭惟的脆弱。
“這不是陸屏楓的本性,是他產生了敬畏生命的本能。當他知道如果秦臨再開第二槍的時候溫煜馳必死,他就絕不會放下自己的□□。爲了救我,你也會這麼幹。”
最後一句話讓顧蕭惟的喉嚨滾動了一下。
再度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暗啞,“那麼陸屏楓對溫煜馳的慾望到底是什麼?”
洛嶼輕笑了一下,空氣在他的笑聲裏流動起來,溫和中帶着一絲寵愛,勾起血液深處某些蠢蠢欲動的東西。
“你是陸屏楓,你心裏對溫煜馳的慾望是什麼,那就是什麼。”
說完,洛嶼擡起了顧蕭惟的手腕,咬走了他夾在指間的煙,然後一步一步向後退去,直到退入劇組佈置的燈光下。
“抽菸對身體不好,我給你分擔分擔。還有,一會兒補拍的時候,我會陪你一起‘理智’。”
洛嶼咬着煙,眼睛笑得彎了起來,那模樣又痞氣又灑脫。
彷彿被慾望拖拽住的只有顧蕭惟,洛嶼一直自由自在。
導演果然要求補拍溫煜馳中槍的鏡頭了,顧蕭惟身上蹭得血跡還好有經驗豐富的工作人員帶了某種污漬溶解劑,噴完之後又緊急吹乾,看起來不那麼明顯了。
場景又回到了他們三個藏在獵屋外,陸屏楓緊捂住溫煜馳的嘴,將他半壓在自己懷裏的鏡頭。
只是這一次,顧蕭惟的力氣很大,洛嶼懷疑他要捏碎自己的下頜骨。
就是蹲在旁邊的聶揚塵看了他們一眼,都覺得洛嶼很疼,“那什麼……這麼捂着,洛哥會不會還沒中槍就已經斷氣了啊?”
就連導演都喊道:“陸屏楓你松一點,你這太用力了,溫煜馳都蹲不住了,快倒你懷裏了!”
聽到這裏,顧蕭惟才鬆了一點力氣,洛嶼穩住了自己,半蹲在顧蕭惟的身邊。
他擡起手,輕輕覆蓋在顧蕭惟的手背上,悄悄安撫着顧蕭惟緊張的情緒。
——別擔心,別害怕,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隨着拍攝開始,秦臨悄然給槍上膛,忽然朝着陸屏楓和溫煜馳的方向擡起。
聽到上膛聲的溫煜馳用盡所有的力氣推開身邊的陸屏楓。
那一刻,溫煜馳的表情帶着決絕的力度感,他有多麼用力地推開對方,就有多麼用力地要將陸屏楓留在界限的這一端。
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陸屏楓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會被推開,不遺餘力地要靠上去,想要接近對方,衝進對方的世界裏。
明明是相互遠離的兩人,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接近對方。
哪怕溫煜馳倒下來,他的目光也死死地盯着陸屏楓身側的□□,那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這是上一場拍攝裏沒有的鏡頭,這個眼神是溫煜馳給陸屏楓最後的提醒和保護——把槍端起來!
這個眼神纔是陸屏楓的板機和準心,他猛地拿起□□,端槍上膛瞄準一氣呵成,迅速移動位置擋在了溫煜馳的面前。
只有對一個人的保護欲到達常人無法到達的程度,才能在那個瞬間默契反應。
因爲遵循本能撲上去替溫煜馳摁住傷口,那就只有被雙殺的結局。只有理智到不容出一秒的差錯,才能拼出一條生路來。
而這一刻的理智是雙向的,不再是陸屏楓一個人的堅決。
補拍鏡頭裏兩人之間的默契和羈絆比之前更強,特別是從導演的角度看到兩人的面部表情特寫時心臟都被狠狠抓了一下。
盛導不斷倒回去看溫煜馳倒地時候給陸屏楓的那個眼神,低聲道:“這個眼神很棒,讓陸屏楓所有的決定都有了強烈的動機,不再是單純的理智,而是兩個人的互相保護。”
副導演也點頭道:“對對對,比第一版要帶感很多。”
天邊越來越亮,再想要拍什麼也來不及了。
這個鏡頭結束,導演宣佈收工。
大家機械地高呼一聲,開始整理片場。
演員們可以下山回去休息了。
一邊下山,洛嶼一邊看着顧蕭惟的背影。他一直很沉默,明明洛嶼已經開導過他了,可他卻還停留在陸屏楓的情緒裏,晨光落在他的肩頭,卻彷彿有什麼依舊照不亮。
嚴鈞就走在洛嶼的身後,感嘆了一聲:“這還有兩三天主線劇情就能拍完了吧?”
“嚴哥着急回去抱老婆孩子啊?”洛嶼半開玩笑地說。
“是啊!我寶貝囡囡想我都想瘦了~”嚴鈞捧着自己的臉,一臉嬌羞。
聶揚塵從旁邊走過去,笑了下,“確定是想嚴哥想的,還是抽條長個了?”
“你們真討厭。”嚴鈞瞥了一眼已經走到前面老遠的顧蕭惟說,“今天顧老師的氣場依舊強烈。他端着槍對準你的時候,我是真怕槍裏有實彈,把你給崩了。”
聶揚塵也呼出一口氣,“誰說不是呢?大概是洛哥的演技太好了,中槍倒下的破碎感……我都心疼了。”
前面的顧蕭惟腳步頓了一下。
“滾你。又想死了?”洛嶼給了聶揚塵一記眼刀。
下了山,顧蕭惟上了保姆車,單手撐着下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許還在想陸屏楓對溫煜馳的慾望是什麼。
洛嶼困得要命,湖面的反光一層一層掠過來,都被顧蕭惟給擋下來了,洛嶼向着顧蕭惟的方向一歪,直接倒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很快,洛嶼發出了輕微的鼾聲,臉快要從顧蕭惟的肩頭掉下來的時候,顧蕭惟終於轉過身來,直接把對方攬進了自己的懷裏。路過一個小坡,車子向上顛了顛,顧蕭惟的手就護在洛嶼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