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高中是一片雖然壓抑和絕望,卻又枝繁葉茂的森林,可是僅僅是學校門口兩排大樹被砍伐,便顯得高中只像幾排民房那樣孤零零地矗立着,如此單薄、破舊而又矮小。
而且,這裏不會再有風月,也不會再有胭脂。
鐵打的學校流水的學生。
只是被砍掉樹還算是好的,據說荒破的縣城因爲人口流出招不到生,不少中學已經關閉。
僅僅兩年,便已經是物是人非,滄海桑田。
鯤在學校門口站了一會,只覺得天地浩遠,而他,如喪家之犬,無人收留。
他給風月打了個電話。
風月,我想見你一面,我在高中學校附近。
風月的家距離學校不是很遠,騎自行車大概半個多小時的距離。
什麼,你不是一直在外地嗎?你怎麼回來了?風月的聲音有些遲疑。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見見你。時隔幾個月,聽到風月的聲音,鯤還是有些興奮,那種從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裏溢出來的喜悅,讓他一天的疲憊都彷彿瞬間消失,而學校的荒蕪破敗帶來的壓抑也瞬間消失。
至少風月,她仍然鮮活。
鯤,你發生什麼事了嗎?風月問,他知道他的電話和要求來得太過突然,這讓風月有些不知所措。
我整個夏天,都覺得不快樂,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自己快樂。鯤突然有點難過,這些話本來想當面對她說,可是他也怕此時不說,便不再有說出來的勇氣。
鯤,下個學期,我就要出去實習了。風月突然說出一句不相干的話。
可是對於上大專的風月來說,她卻已經到了要實習、面對社會的時候。
他一直覺得風月不關心他,有時心懷怨恨,可是他又何嘗不是未曾認真想過風月會怎樣生活。
想到這裏,鯤心下惶惑,原來時間過得真的是那樣迅疾,原來,物是人非的不僅是學校門口那兩排大樹,而是一切。
風月,我想見你,我想見到你。鯤喃喃地說,冥冥之中已經有所感應,如果今天見不到風月,或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
我們已經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又何苦再見呢?風月嘆了口氣。
你有男朋友了嗎?鯤覺得有一種重量在向下塌陷、碎裂,爲什麼他對風月的世界一無所知,爲什麼對她一無所知,卻仍然有如此濃烈的糾纏?
鯤,這並不重要,你想想紅豆,你不覺得自己很瘋狂嗎?風月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麼表情。
風月,我們見面說,我在學校這裏等你,見不到你,我不會回去。鯤仍執着,不,和這兩年的刻骨糾纏相比,紅豆在他心裏輕如鴻毛。
他不想紅豆,他只想風月。
你回去吧,我不會見你。
啪,電話掛了。
風月永遠是這樣,只要做了決定,就不會理會他怎樣想。
鯤站在路燈下發了會呆,到遠處的小賣部買了一些啤酒和零食。
他要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