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上午休時間，工人們汗流浹背三五成羣走出來。
錢佳麗穿的時髦，人又婀娜明豔，十分扎眼。
鼓足勇氣攔住一個大姐，“麻煩問一下，你知道葉勝平在哪麼？”
大姐指了指場內，“在上面還沒下來。”
錢佳麗道過謝，興沖沖向裏走。工地石頭多、磚頭多，好幾次差點兒崴到腳。眼瞅着小白鞋蹭上了灰，她愛乾淨看不得髒，忙拿出紙巾擦。
“哎！”一個歪帶安全帽、缺了門牙的老男人駐足在錢佳麗面前，雙手扶膝，笑嘻嘻同她講了句話。
“什麼？”周圍機器轟鳴，錢佳麗沒聽清。
“我說！”老男人又重複了一遍，“五十塊錢睡一覺，幹麼？”
錢佳麗驚得瞳孔放大有了貓相，“你說什麼？”
老男人不耐煩的砸吧砸吧嘴，“看你漂亮纔出這個價，後面小房子才五塊錢。”
錢佳麗攥緊拳頭氣紅了眼，咬着後槽牙繞過他。
“你是處兒麼？”老男人追着錢佳麗不罷休，“你要是處兒，我出五百。”
“滾開！”錢佳麗顫音裏帶着哭腔，顧不上找葉勝平了，扭頭小跑離開。
老男人還想糾纏，一隻大手突然抓住他褲腰帶後方。
葉勝平拎起他，掄圓了丟出去。
“誒呀我操！”老男人於空中旋轉一百八，離心飛出兩米多。
錢佳麗聽到慘叫回過頭，喫驚地捂住嘴巴。
葉勝平背對着錢佳麗撿起一根木棍，踱步走向趴在地上蠕動的老男人。
錢佳麗知道葉勝平手黑沒個輕重，怕他再把人打出好歹，忙上前勸：“大哥算了，爛人自有天收，我們跟他犯不着。”
“他追着你說啥呀？”葉勝平剛瞧見錢佳麗，便從腳手架上往下爬。腳一着地，便看到錢佳麗紅着臉被這人追來攆去的。
人是輪飛了，事兒還不清楚。
“誒呀四兒，誤會啦！”老男人捂着後腰踉蹌起身，陪着笑臉道：“大爺不知道她是找你的。”邊說邊退，打着晃跑路了。
葉勝平陰沉着臉，盯到他沒了人影。
“大哥。”錢佳麗費力提起魚，到葉勝平眼皮底下，“我給你帶了魚。”
葉勝平扔了木棍、接過魚，螃蟹般橫着離她兩步遠，“活的。”
“活的。”錢佳麗向他邁一大步，探頭和他一起瞧，“我讓我爸現從魚塘撈的。”
“謝了。”葉勝平默默與她再次拉開距離，“走吧，帶你喫午飯去。”
錢佳麗擡起胳膊嗅了嗅，委屈道：“我身上有味兒麼？你離我那麼遠。”
“你不味兒，你乾淨，是我一身灰，幹活又出透了汗，離你遠點兒。”葉勝平側目錢佳麗，張了張嘴，喉結幾經翻滾，乾巴巴憋出一句“你……找我是有事兒吧？”
“有事兒啊~”錢佳麗衝他手中的袋子努努嘴，“都說了是給你送魚嘛~”
葉勝平拎起魚，看了又看，“你特意來找我就是爲了送魚？”
“爲了感謝你。”
“感謝我？”
“嗯！”錢佳麗吐舌笑道：“你也知道我最近窮，魚不花錢。”
“現在還是很窮？”
“窮。”
“那我給你拿點兒，你要多少？一百夠麼？”
錢佳麗白了他一眼，振振有詞地說：“我的窮表現在我不能白拿你的金墜子，我得還。”拉開斜挎包，拿出零錢包，“這裏是九十。”以及一張折了三折的稿紙，“剩下的打欠條，二十、三十的慢慢還你。”
葉勝平也白了她一眼，不悅道：“攢夠了一起給，我不替你算賬。”
“好叭~”錢佳麗佯裝可惜：“我還想着每次還錢都可以順便蹭頓飯呢！”
葉勝平停住腳，若有所思地笑了，扭捏着伸出手：“那……我拿着。”
“拿着。”錢佳麗將錢和欠條一併交給他，“剩下的錢，我分多次還，最好能把還你的錢再喫回來。”
“就你那喫貓食兒的樣，要想把錢喫回來可得費老勁了。”葉勝平揣錢的動作一頓，“留沒留生活費啊？你別餓着自己。”
葉勝平逗她：“沒聽說過湊九十整的，人都湊一百整。”
錢佳麗噘嘴嬌嗔道：“想讓我賣血就直說。”
“不至於。”葉勝平抿嘴樂。
錢佳麗揮舞拳頭，威脅他不許笑。
葉勝平原本只是在低聲輕笑，這下笑得更歡。
“真叛逆。”錢佳麗步履輕快，撇了撇嘴。
葉勝平將錢佳麗帶到一家飯館，拉開門，作勢要踹她進去：“‘叛逆’是大人說孩子的。”
“我比你年長好幾個月呢！”錢佳麗進門得意道：“說你‘叛逆’不過分吧？”
“再冒充大輩，這頓你請。”
“我沒錢。”
“老無賴。”
“說誰老無賴呢？”
“誰充大輩還不請人喫飯誰就是老無賴。”
落座後服務員跟過來點菜，二人才被迫停止幼稚的菜雞互啄。
付加工費，魚拿到後廚加工。
錢佳麗又點了一個涼菜。
等菜的功夫，葉勝平還是好奇：“那人到底追着你幹嘛呀？”
“我不說，我說了你回去又該動手了。”
“我都掄他一頓了，多大仇啊我回去再削他一頓？”
“真的？”
“嗷嗷真。”
錢佳麗前傾身子，壓低聲音道：“他問我五十塊錢睡不睡，如果我……咳，沒有那方面經驗可以給五百。”
葉勝平額頭爆青筋，連做兩個深呼吸，脖子以上肉眼可見的漲紅，別過頭輕聲嘀咕：“操！這老逼登。”
“你可答應我了。”錢佳麗指着葉勝平，正色道：“你回去不許再打他啦！”
葉勝平給自己倒了口水順氣，敷衍道：“再說吧。”
“什麼叫再說吧！”錢佳麗急了，“你看你那大熊掌，握起來比沙包還要大。他那麼瘦，都扛不住你兩拳。你說你要因爲這事兒進去了，我……我……”
葉勝平嘴角噙笑：“你怎樣？”
“那你要真進去了，我就得把欠你的錢存號子裏。”錢佳麗成功圓了回來，搖頭晃腦的‘威脅’道：“反正你問我，我就說了。你要是不守信用的話，那我以後什麼都不和你說了。”
“我不打他，我發誓我肯定不打他。但你以後別來這兒找我了，工地人雜。”
錢佳麗點點頭，“對了！”興奮地眯起眼睛：“他說的小房子是不是……那種。”
“嘖。”葉勝平斜眸瞪她：“挺大姑娘咋啥都問呢！”
錢佳麗試探道：“你沒去過吧？”
葉勝平癱在椅子上，無奈地看她。半響過後，“我真是被你氣死。”
錢佳麗雙手交叉撐着下巴，甜聲道：“叫你聲哥哥能救活麼？”
葉勝平捂臉低頭，猛男嬌羞。
“那行吧~”錢佳麗‘善解人意’道：“你不想聽，我就不叫了。”
葉勝平立刻放下手，果斷：“想聽！”
錢佳麗置若罔聞，單手托腮、把玩兒筷子，望向樓梯口：“什麼時候上菜呀，我都餓了。”
“我想聽。”葉勝平前傾身子，小聲央求：“說吧，啊——”
錢佳麗笑意盈盈轉回身，脆生生道：“哥哥。”
“誒！”葉勝平以拳擋嘴，努力壓制狂喜，“這聲哥哥比大哥好聽多了。”
“我都叫你哥哥了，你叫我一聲姐姐唄~”
“沒門。”葉勝平秒變臉：“你想都不要想。”
“你叫我聲姐姐，我下星期還來還你錢。”錢佳麗撒嬌哄他：“好不好嘛~”
“……”葉勝平沒有說話，但是看得出來非常心動了。
經過一番激烈的鬥爭，艱難開口：“不好！”
爺們心狠，地位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