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佳麗習慣了等待，以及更久的等待。
葉勝平回來那兩三天，錢佳麗恨不得把所有好喫的菜都做給他喫，圍着他嘰嘰喳喳講個不停。
話多到自己不好意思，就閉上嘴，笑模滋兒地看他。
葉勝平以爲錢佳麗說累了，然後換他熱情高漲地說。
直到倆人講話講的嗓子快冒煙。
沏一壺茉莉花茶，在沙發上摟着、看錢佳麗租的碟。
葉勝平不愛看偶像劇，耐着性子陪錢佳麗看一會兒，頭一歪睡着了。
錢佳麗發現後，叫他困了上樓睡。
“不困！”葉勝平換個坐姿，睜着三層雙眼皮，集中精神盯電視機，“這劇……挺有意思。”
一分鐘不到，頭一歪又睡過去。
錢佳麗樂了，不理會、繼續看劇。
葉勝平坐着睡睡覺，摟錢佳麗躺下，一條腿跨在她身上，一隻粗糙的大手探進衣服、貼在她肚皮上。
錢佳麗蜷縮在葉勝平懷裏，聽着耳邊的輕鼾，沒過多久也睡着了。
到了年跟前。
葉勝平辛苦一年攢下不少錢，獎勵自己給錢佳麗買個金鐲子。
金鐲子是由三個普通大小金鐲圈在一起，沉甸甸的還不笨重，一動胳膊叮叮響。
錢佳麗喜歡的不得了，回家後天天戴。
老媽問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男朋友給買的。
錢佳麗說是自己攢的。
“騙鬼去吧！”老媽晃了晃錢佳麗的胳膊，金鐲子‘叮叮’作響，“就你那點兒工資你自己買金鐲子，你能半年不買新衣服？我咋那麼不信呢！”
錢佳麗腦子一抽，想到了個離譜的藉口，“打麻將贏的。”
“小佳麗，你真能個！”老媽揪她耳朵，“我以爲你就打個塊八毛的，你敢玩兒這麼大！”喊她老爸管，“你們老錢家出賭徒了！光宗耀祖哇！”
“什、什、什麼——？”老爸抄起掃地笤帚。
“沒有！”錢佳麗嚇得跳上炕，“爸！我逗我媽，鐲子真是我自己攢錢買的。”
老爸氣得臉紅脖子粗，笤帚把敲了敲炕稍，把‘過來’倆字用一個氣聲吐出去：“鍋——”
錢佳麗坐在被摞上，不敢過去。
錢文博聽到動靜溜進來勸架，見他老爸手持笤帚氣勢洶洶，忙又順着牆根鳥悄溜了。
老爸發起火最愛牽連無辜。
他不一定捨得打姑娘，但他肯定捨得打兒子。
“下、下、下、下不下？不下？不下？”老爸蹬掉鞋，也跳上炕。
錢佳麗從被摞滑坐在炕，哇哇哭：“都說了不是打麻將、不是打麻將，你跟我發什麼火？”
“唉，行了。”老媽見她哭就心軟了，過來拉老爸，“人攢的，不是打麻將打的。打麻將能贏個金鐲子，她哪有那本事啊！”
老爸甩開老媽的手，死盯錢佳麗。
錢佳麗雙臂抱膝，邊哭邊瞪老爸。
老爸拿了紙筆，在炕上放張小桌子，“寫！一筆、一筆、一筆寫！掙、掙、掙的，花——花的！你瞅、你瞅你、你瞅你對不上賬的！”
錢佳麗握着筆苦思冥想，悔得腸子都青了。虛報點兒工資，再編出個年終獎，好在新衣服沒全帶回來，全當沒買過，這才堪堪把賬抹平。
老爸、老媽陪着笑臉，說怕她在外面學壞，還不放心地給她講故事，比如誰家失足少女被金錢矇蔽雙眼，比如哪個村的男的賭博賭的傾家蕩產，再比如……
“夠了。”錢佳麗揉太陽穴，嚎道：“爸——，媽——，我真是遵紀守法好公民，從來沒幹過法律不允許的事兒。”
老爸、老媽見她聽不進去，再說就該激惱了，也就散了、該幹啥幹啥去。
錢佳麗歪在炕頭，給葉勝平發短信，打出【都怪你】三個字又給刪了。
大哥給買金鐲子，還‘都怪你’……
以後不給買了咋整？
錢佳麗重新組織語言，將自己的痛苦經歷當件有意思的事兒，客觀的與葉勝平分享，最後還來了一句：【都怪我太喜歡哥哥買的金鐲子，捨不得摘、捨不得藏起來。】
耳邊忽然吹過一股熱風，“再加一句，想哥哥了，就看看金鐲子。”
“錢文博你有病啊！”錢佳麗嚇得心直突突，“啥時候爬上來的？都沒個聲。”
“姐。”錢文博盤腿坐下，笑嘻嘻道：“他還挺捨得給你花錢。”
“是！”錢佳麗重重一點頭，“中秋那會兒大哥還給我買了個金手鍊。”
“行——，金子保值。這你倆分手了，直接要回去，穩賺不賠。”
“這都多少年了，你還盼着我倆分手呢！”
“多少年？也就兩年唄，兩年算個啥。”
“我們感情很穩定。”
“穩定過年你不帶回家？是你不願意讓他來，還是他不敢來？”
“錢文博你不想好好過年了是麼？”
“你也明白爸媽一旦知道，這年就過不好了。”錢文博抿了抿脣，語重心長道：“姐，拿不出手的人，新鮮兩年得了，再繼續下去你倆都得耽誤。”
錢佳麗胸腔劇烈起伏，“我送你的nike鞋是葉勝平買的，既然這麼瞧不上人家你別收哇！”
“他買的我不收，你走的時候帶回去。”錢文博瞄了眼門口，往錢佳麗身邊湊了湊，“我聽爸媽說，明年要把這房子推了重蓋，蓋一個三層小洋樓。他倆一層，你一層、我一層。”
錢佳麗被這個新消息震驚得忘了跟錢文博繼續計較，坐起身，“咱村沒有這麼蓋的，他倆也不是那出風頭的人。往常誰要來咱家哭個窮，咱爸咱媽怕人家是借錢的，編瞎話編的咱家就差去要飯了。他倆能露富，蓋個三層小洋樓？”
“此一時彼一時，咱倆都大了，馬上都得找對象。那找對象人講究個門當戶對，他倆這是不想裝窮，要給咱倆充門面了。”講到這裏，錢文博又向門口看了看，聲音壓得更低，“媽本來是想蓋兩層，說你嫁出去不總回來，跟他們在一樓，給你留個屋就行了。爸差點兒跟媽幹起來，一定要給你也蓋一層，讓女婿知道咱家姑娘不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孃家家裏硬實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