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說的可正是。”
樓上雅間的貴公子從珠簾後走出,這人弱冠年紀,渾身披金戴銀,似是哪家地主家的暴發戶,然而神情卻恬淡自得,說是讀書人也不爲過。
可他哪裏算得上讀書人,兩位護衛一左一右,寸步不離地護着他,襯得這公子風姿卓然卓爾不羣,也叫人對這貴公子心存些許忌憚,不敢貿然挑釁。
這人只道:“淮南武林中的美人,莫不是今夜都跑到這攬月樓了?左一朵紅牡丹,右一朵白玫瑰,還有一朵野芍藥,真是朵朵都開在了人心裏。”
曾雨桐蔑視地看了這男子一眼,“哪兒來的登徒子!”
這玫瑰牡丹,說的自然是出身名門正派的曾雨桐和羅悠然,如意則是那朵燦爛卻名不見經傳的芍藥。男子緩緩搖着手中扇,對曾雨桐道:
“曾大小姐,你這樣拿着別人的令牌,怕是不好吧?”
他轉而又對羅悠然道:“我見這位葉少俠也是身手不凡,武功不在衆位女俠之下,你以師姐身份壓他一頭,實在是不地道。”
羅、曾二人並未說什麼,便有些清風寨的屬下護主道:“你他媽算什麼東西?敢對我家大小姐指指點點……”
這人話沒說完,額頭竟然被一隻短鏢擊中,難以置信地倒地而亡。
貴公子的護衛能在衆位高手前,如此出其不意地射出飛鏢,一擊必殺,其功力自是深不可測。
樓上的貴公子滿意地望了他身邊護衛一眼,道:
“我家阿勇就是這樣的性子,見不得別人說我不好,唐突了衆位,還請見諒。”
他的目光望着曾雨桐:“曾大小姐,你還不歸還令牌麼?”
此言大有威懾之意,曾雨桐見這貴公子句句都向着如意說話,毫不畏懼道:“閣下想要摘星令,自己來取便是,出手殺人在先,危言聳聽在後,豈是丈夫所爲?”
羅悠然也道:“曾大小姐憑本事搶的摘星令,你說還就還啊?”
那貴公子殺了人,依着清風寨的性子,必不會善罷甘休,攬月樓內的局勢眼見就要收不住場,那些膽小怕事的人蠢蠢欲動,只盼能早點溜之大吉,免得這些高手們擦槍走火,把自己剁成肉泥。
衆人心思各異之際,攬月樓樓頂忽然有琵琶聲響起,許多桃粉色的花瓣順着樂聲飄飛而下,配上攬月樓的雕樑文磚,曲廊朱欄,以及曲水流觴營造出的氳氤縹緲的氛圍,便是人間仙境也不爲過。
一三十約許的女子烏髮輕挽,風韻極佳,從如此絕美的意境中走出,徐徐拍了拍手道:
“真是好一齣難得的大戲!”
“三娘子!是三娘子!”
堂下不少人驚呼,攬月樓的主人徐三娘子多年來神隱於幕後,在江湖上頗有美豔之名。
傳聞她裙下之臣無數,又有一間用純金打造而成的屋子,華貴無比,江湖上一代到這一代的佼佼者中,不少都是她的入幕之賓。
三娘子情夫衆多,人脈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廣,是以淮南武林中流傳着一句話:
如果你沒有到過金屋,你就談不上武林高手;如果你得到三娘子垂青,你便可以獨步江湖。
若非今日事情鬧得有些大,衆人何以有幸目睹佳人芳容。連青墨先生都要對她一揖,道:“怎麼驚動了三娘子?”
“我再不來,咱們這攬月樓怕是要被人拆了。”
三娘子身着絳紅多褶長裙,盛裝而來,蓮步輕移,舉動間頗有些嬌媚之氣,待走近了,衆人才看到她身後跟着黑壓壓一片戴着面具的侍衛,美人千嬌百媚,卻只可遠觀可遐想,若想上手造次,那便是與找死無異。
三娘子雙眸帶笑,對曾雨桐道:“喲,這不是清風寨的曾大小姐麼?令尊可安好?聽聞明月堂少堂主範不凝即位之後,便將與大小姐完婚,如此天作之合,妾身在此先恭喜了!”
不等曾雨桐回話,她便又對羅悠然和葉子安道:
“青鸞劍派這一輩的弟子可越發出挑了,姓葉的小師弟能在添香客棧擊敗副堂主孫闖,護住孟樓主周全,羅師姐自然是更勝一籌,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
說完又轉向那位身份莫測的貴公子,媚眼道:“貴客從北方來,理應入鄉隨俗,淮南地界臥虎藏龍,還請貴客別逞英雄。”
三娘子早將這些人身份瞭然於胸,一席話句句是明褒暗諷,她說完衆人,這對如意盈盈一笑:
“能養出齊妹妹這樣靈動脫俗的人物,清谷天果真是個好地方,只是不知齊家妹妹的爹爹是何名諱?”
如意如何不知她是在試探自己身份,只道:“不是我不願意說,清谷天之人避居世外,不用什麼名諱。”
“好吧。”
三娘子嫣然一笑,道:“咱們江湖兒女,慣會英雄救美,今日竟然見了兩次美救英雄,曾家小姐和這位如意妹子,你們或爲未婚夫,或爲小情郎,動手也是情有可原。”
如意和葉子安聽聞徐三娘子說“小情郎”,未免都有些錯愕,兩雙目光不自覺地觸碰到一起,如意的面頰不易察覺地染上了桃紅,連忙移開了眼,小聲道:
“纔不是!”
三娘子繼續道:“這位貴客初來乍到,妾身也不做深究。只不過我們攬月樓是掙錢的地方,各位之間小小齟齬,還請看在妾身的份兒上,該賠禮的賠禮,該還的東西儘快還回去,這些恩恩怨怨,就此化解了吧。”
那貴公子先合上扇子,十分知趣地長揖施禮:“無意叨擾了攬月樓,我這就走。”
他說完便率先出了攬月樓,三娘子望着曾、羅二人,只道:“曾大小姐,妾身有個消息給你,事關那白玉珏,曾大小姐可願意聽?”
曾雨桐擡頭望着三娘子,目中幾多不屑,“但說無妨。”
三娘子衆目睽睽中詢問,就是要藉此將白玉珏的下落告知江湖衆人,道:
“衆位都知道,危樓摘星大會將於七日後開啓,孟樓主昨日駕臨金屋時曾言,本次摘星大會的彩頭正是白玉珏,危樓會將其送給摘星大會的魁首。”
曾雨桐蹙眉:“危樓好不容易得了白玉珏,怎會將其拱手相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