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了許多名醫,都說是熱症,火氣上涌,等等冬來便好了。但這一等,就空空等了八年,直到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張偏怪藥方,配好藥,需要的藥引卻犯了愁。
而那藥引正是童男血。
小小的一柄金刀劃開阮蘇蘇藕嫩白皙的手臂,汩汩的鮮血繞着流下,沿着手指一滴一滴地落入了碧玉碗裏。
接了滿碗再換、再換,足足有三碗,阮蘇蘇的脣色都白了,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兒紅潤此時全褪色了。
他夢裏覺得疼,皺着眉,輕輕張嘴,不知喊了一聲什麼,教壓住手臂,千萬不能讓血灑了。
李溫與天一閣閣主談好西北諸事,就算是敲響了崔家的喪鐘了。
他氣定神閒地飲茶,嗅到旁側的小隔間傳出血腥味,捻着腰間香囊上的金線,臉上看不出一丁點兒情緒。
“帶人到我這裏來的,多半雙雙是仇家,但我看你們卻不像。”
天一閣閣主好奇發問,眼望李溫,希望透過他眼底的溫和窺知一二。
李溫點頭,放下茶盞,說得隨意,“確實不是,他只是一個奴兒罷了。”
不能說得重要,那就要說得輕、說得毫不在意,唯恐有人扼住阮蘇蘇要挾他,讓他難辦。
李溫先想自己,再想阮蘇蘇,低頭看茶盞上青色花紋,纏在淨白的瓷杯口,比於阮蘇蘇的纏,又貼上幾分呢?
他用拇指好奇地抹了抹,未發一言。
阮蘇蘇放過血,因爲身子尚弱,昏倒在天一閣,幾日都不見醒的。
李溫不好即刻帶他下山,無奈留下,無非又想與天一閣閣主斡旋一番。
他聽秦袁說起天一閣,說它也有一支天兵相助,就是不知他那天兵能不能借給他了。
九月末的天氣,爽快宜人,秋葉漸黃。紅楓火紅如焰,抵在阮蘇蘇的窗邊,留下一支孤影。
阮蘇蘇悠悠轉醒,環視四周,看屋裏陌生的陳設,敲了敲自己的頭。
“我……我這是怎麼了?”
“這裏是……哪裏?”
系統支支吾吾地不敢告訴他真相,怕以他的脾氣會去找李溫當面對質,到時抖出些什麼不該抖的,萬一壞了蘇蘇的自救大計該怎麼辦。
嗯……額……啊……
系統沒說真話。
它告訴阮蘇蘇說他是爬山的時候暈倒了,被太子帶到這山間別院的。
“暈倒了?我……我的身子還是那麼弱啊……”阮蘇蘇難過地垂下頭,咳嗽了兩聲,捂住嘴巴好久也不見血跡才稍稍緩和了情緒。
好叭,果然還是要積極自救,完成任務纔行。
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好轉了,可能就是爬山這麼劇烈的事他還做不了。
阮蘇蘇欣然接受了系統的話,起身下地穿鞋就探頭探腦地往外。
雅緻的小院,中央栽着一株銀杏,落果滿地,阮蘇蘇一個不小心就踩中了一顆白果,糜爛的腐臭氣息讓他蹙緊眉頭擡起了腳。
阮蘇蘇想去找李溫,手才觸到院門,就看到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高大青年朝他走了過來。
來人手裏端着一盆水,盆邊掛着毛巾,一見阮蘇蘇就結結巴巴地問:“你起、起來……?”
他想問阮蘇蘇起來做什麼,身體還沒有大好,但他舌頭捋不直,說話說不順溜。
阮蘇蘇聽來疑惑,歪着頭看他,小手叉在腰裏好奇,“你是誰!”
小少爺雖是簡單平常的一句問,但骨子裏趾高氣揚的傲慢擋都擋不住,他嫌那高大青年穿得破,擔心他不懷好意。
“我不管你是誰!你快帶我去找太子哥哥!”
阮蘇蘇指使面前的人,說完那句“太子哥哥”就後了悔,趕緊想改口。
李溫同他說過,在外面,與不相熟的人可千萬不要露了他們的身份,那會很麻煩、也很危險。
阮蘇蘇在盯着那人瞧,系統同樣也在瞧。
過了一會兒,阮蘇蘇聽系統恍然大悟:【他就是程澄吧……】
“程澄?!”阮蘇蘇驚訝開口,見面前的人耳朵一張,眼裏錯愕了幾分。
他驚訝着問阮蘇蘇:“你、你你你……你認識、認識我……?”
依舊是結結巴巴的,依舊被阮蘇蘇瞪上一眼就縮下了脖子。
阮蘇蘇得知這樣卑弱謙恭穿着破爛的人就是程澄,心疑了一刻,不懂這樣的人怎麼會是什麼一身是膽的少年將軍,忠勇無雙,太子哥哥的左膀右臂……看着不怎麼像。
阮蘇蘇不與程澄解釋他爲何會識得他,只走到他跟前又確定了一遍:“你真的是程澄?”
那人點頭。
阮蘇蘇心中更加疑惑。
他看眼前的人佝僂着背,端着一盆水,頭髮蓬亂,滿身的酸臭味,害得阮少爺捏緊了鼻子。
他怨了一眼,“你纔不是程澄,你這樣的人才不是。”
【是認錯了吧!他哪裏有能幫助太子哥哥的樣子!我看着都比他厲害呢!】
小少爺雙目上挑,揚了揚下巴,再度得到系統的肯定答覆後,他突然就攥緊拳頭朝對方襲去。
程澄吃了一驚,但臉上卻沒有慌亂的神色,不僅擋下了阮蘇蘇全力打出去的拳面,手裏的那盆水也端得穩穩當當的。
這個人……!
阮蘇蘇嘟嘴,還是屑於程澄如今的模樣。
系統聳肩,【蘇蘇,現在你該信了吧。太子有了程澄必會更好,凡事都得需要一個打頭陣的將軍,在我看來,他必不可少。】
阮蘇蘇上下掃視,攔在他前面走得飛快,“我纔不要管你是誰!你快帶我去找太……去找一個笑起來很溫和的人!我和他一起爬山,因爲我暈倒纔會到這裏來的。你快帶我去找他。”
程澄望着阮蘇蘇將要離開,低頭看前面的人吩咐他端來的這盆水,心裏着急,去拉阮蘇蘇。
他連說帶比告訴阮蘇蘇,和你來的那個人還有事要說,我們不能去打擾他們。你在裏面躺了三天,身上有味道了,他是來給他擦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