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有個做珠寶生意的闊商,醒來後發現自己帶着的銀子包丟了。
那闊商常年包着客房,是老主顧,這次倒騰珠寶賣給京中鼎鼎有名的珍寶齋,狠狠賺了一筆,手頭上剛得了三千兩現銀,還沒捂熱乎,一夜的工夫,就只剩了一個包袱皮。
這事擱誰也受不住,闊商火急火燎地報了官。
來的差役是幾個年輕氣盛的愣頭青,又收了富商的孝敬,秉雷霆手段,把整個客棧都鬧了起來。
“都起都起,現在客棧失竊,我們懷疑這裏頭偷錢的就在客棧裏住着,現在要逐個屋排查!”
幾個差役抱着水火無情棍嚷嚷開來,時辰尚早,許多人都還未曾醒,被這麼一鬧,個個睡眼惺忪,打着哈欠。
“幹嘛呀,睡好好的覺,叫人攪鬧起來。”
有幾個抱怨的,一看那些人都穿着官衣,也不敢吭聲了。
老話說得好:民不與官鬥!
實在沒必要爲着一時意氣,惹惱了官差。
時辰實在太早,這個鐘點辦差的差役們,也是不情不願,有那脾氣不好的,屋裏人開門慢一些,敲門的差役擡腳就生生把門踹開。
“開門開門!官府辦差!”
敲着片刻沒人應,擡腿就是“咣噹”一腳。
瑞雪和薛婆子一行人,是王府伺候的,不平日裏睡着也是警覺,今日也不知道怎麼的,這般虛乏,外頭的吵鬧聲震耳欲聾,才勉強爬了起來。
待等到她們穿上衣裳,往承安王妃住的雅間去時,正瞧見一個橫眉立目的差役,踹開了王妃的房門,直眉瞪眼的就要往裏闖。
“大膽!這裏頭住着的可是貴人!你也敢進!”
那差役被眼屎糊了眼,沒注意瑞雪她們那些使喚人穿的體面,又仗着自己跟周府大老爺沾親,很不旁人放在眼裏。
又何況這福來客棧不過只是箇中檔客棧,平日裏住的多是生意人,每年春闈、秋闈,至多住些趕考的舉子,誰家的貴人住這樣的地方。
人家有錢有勢都住“德運樓”、“迎尊樓”,哪有到這破地方落腳的。
這般所在,頂天了,住的也就是報案人,這般的商販。
“我管她貴人、賤人,辦案最大!”差役不以爲意,悶頭就要往裏扎。
瑞雪和薛婆子是急壞了,堂堂王妃之尊,哪能叫差役瞧見她睡覺衣衫不整的樣子,趕緊跑過來攔。
“不許進!不許進!”
“嘿!我這暴脾氣,你們敢阻攔官差辦案?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三推四阻是幾個意思,是不是偷銀子的同黨!”
這差役從前一直在鄉下,纔來城裏投奔當官的親戚沒多久,很不懂京城的規矩,又不會看眼色,只以爲自己有個當知州的表舅,已經很了不得了,適而猖狂地不得了。
一把就把撲上前來的瑞雪推到了一邊。
“不許進!這裏頭住得可是,可是……”
薛婆子抿了抿嘴,換做尋常時候說王妃住個客棧也不妨事,可現在整間客棧都亂哄哄的,又鬧成這般,這要是提了他們是承安王府的,會不會對王妃名聲有損,一時間她也有些猶疑。
昌平伯夫人方氏已經醒了,正帶着捕頭過來。
捕頭兜頭就給那不知死活的毛小子一個大耳刮子。
“你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什麼地方你都敢進,你是有幾條小命!”
小差役被打的委屈,他從小到大還沒被打過,憑什麼要被他打臉?
他表舅都跟他說了,等自己幹幾年有了資歷,就叫自己的定了王三當捕頭。到時候看他怎麼收拾,王三這老貨!
“屬下是正經辦差!既然查找偷盜的人,自然誰的房間都要看!”
小差役肚裏把捕頭祖上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嘴上卻說得十分義正詞嚴。
捕頭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遇上了這樣的蠢貨下屬,氣得簡直七竅生煙。
“你知道個屁,裏頭住的是勳貴娘子,哪裏瞧得上那三千兩千兩銀子!”
昌平伯夫人臉上滿是不悅,是她邀承安王妃來此暫宿,只一夜的光景鬧出這樣的事,她老臉都丟盡了。
“行了!去別處找。你們幾個男子,橫衝直撞地要往獨宿的小娘子屋裏扎,像個什麼樣子,別平白帶累了人家的名聲!”
幾個差役面面相覷,見這位夫人穿金戴銀,便知很是不凡,不敢再放肆造次。
臊着臉就要往外退,忽地,正開着的那間屋子牀榻之內,傳來了一聲男人的咳嗽聲。
那聲音不重,卻清清楚楚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眼裏。
起先踹門的毛頭小差役,心裏本就覺得委屈,現下更是抓住了把柄。
“不是說,裏頭是誰家的勳貴娘子獨宿嗎?那怎麼有男人的聲音?”
衆人臉色大變,那一聲咳嗽,誰沒聽見,聽見的時候已然頭皮發麻,汗毛直立了。
可誰敢言語一聲,心裏各自都勸着自己當沒聽見,別惹事,省的白白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偏有那腦子不好的,非要戳破了,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這事可就難辦了。
“你聽錯了吧。”
“不會!怎麼會錯,就是男人的聲音!”小差役洋洋得意地認死理。
邊上瑞雪和薛婆子一衆承安王府跟着的,險些站不住。
這裏頭是他們府上的王妃娘娘,是他們這些人跟着伺候,現在王妃娘娘的牀帳子裏頭居然傳出了男人的聲音。
還是在這麼多人圍觀的情況下!
真要從牀榻裏揪出來個男人,王妃娘娘如何暫且不必說,他們這羣跟着的,沒一個活的了!
“不會是什麼名門貴婦,到這小客棧裏偷漢子吧?”
愣頭青又發出了一聲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言論。
連昌平伯夫人的額上都見了汗了。
可事已至此,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呢,讓大家都散了也不像話。
昌平伯夫人兩股戰戰,心裏直打鼓,顫着嗓子站在門口喊:“你醒了嗎?我們要進去瞧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