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澤鄭重抱拳,拱手施了一禮。
“此事我打算好了後路,心中有七分勝算,卻也得承認這勝算並不是十分,實不該拖着王妃和孩子冒險。”
陸凝凝總算是藉着七七八八的消息,明白了戰場上的事,她鄭重看着顧承澤,他還沒張口,陸凝凝立馬能猜到,下一句他便要同意趙朋坤的說法,去寫一張休書來。
“早先去宮中見聖上,聖上曾與我說,居其位謀其政,這承安王妃之位,不僅僅是榮耀,若我沒本事坐得穩,趁早換人。如今舅舅和王爺想我遇事就躲,未免顯得我忒廢物了些。”
陸凝凝聲音雖淡,但卻堅定,甚至到門口囑咐銀枝,再去端兩碗早膳來。
元思遠暗暗挑起了一個大拇指,越發覺得眼前這女子,當真是胭脂堆裏的好漢。
趙朋坤見她如此說道,簡直激動得要落淚。
他心裏很敬重陸凝凝的母親,他的嫡姐,可也覺得姐姐的性子實在窩囊,沒有半分將門虎女之風,如今這外甥女言語行動,卻是很成個樣子,不是個慫貨!
可嘴上卻道:“廢物就廢物,認慫就認慫,這時候不是逞能耐,逞英雄的時候,你舅舅我是爲你和肚子裏的孩子考慮,沒必要冒險。”
陸凝凝抿脣一笑,眉眼之中分外堅定。
“七成勝算已經很高了,舅舅、元帥和元將軍每每在戰場上搏命,哪一回能保證自己有七成的勝算,不會死在刀槍劍戟裏?我並非想逞能,只是百姓家中,娶個娘子尚且想娶個立得住門戶的,難不成堂堂承安王妃,便是連些風浪都經不起嗎?”
趙朋坤眼前發熱,甚至開始恨姐姐生得怎麼不是個兒子,自己若是有個如此心氣兒的外甥,定要帶着他好好建功立業,定能搏出一番天地來。
“你執意如此,舅舅也不好說些什麼。”
趙朋坤轉而對顧成澤重施一禮,“還請王爺多多周全。”
顧成澤眼睛不錯神的瞧着陸凝凝,只覺得她好似秋日豔陽,把常年瑟縮在陰冷潮溼的角落裏的自己曬透了,從骨頭縫裏都透出一層舒展來。
“得此王妃,三生有幸,舅父萬萬放心,無論如何我定會護她周全!”
他說出的話擲地有聲,沉靜如水的面容帶着無比的堅毅。
都是男人,趙朋坤辨得出他這話的真假,心裏越發對凝凝得了這麼個好夫君,而感到歡心起來。
“如此我便安心了!”
趙朋坤幹了一碗蘿蔔絲湯。
“此次輜重糧草頗爲豐厚,原是爲着梁王行軍而來,本以爲這仗,還要打些日子,沒想到我這一來,就聞聽了得勝的好消息。”
顧成澤眉心未松,“齊地之亂,絕非尋常百姓鬧事這般簡單,多方勢力摻雜在內,內亂只是個由頭,不過爲今之計,還是要先平復百姓民生。先撥喫些軍糧來,分發給百姓,讓他們安穩度日,得叫吏部多派些得力的官員來,做安撫工作,慢慢善後。”
倒是個自用雙全,籌謀妥當的人物。
“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請直言。”
“屬下雖是常年在濟州,卻也聞聽元帥從前身子很不好,如今瞧您面色紅潤,身強體健,好似不像大病初癒的模樣。”
莫說趙朋坤有這麼個疑慮,除了幾個知道內情的,誰不對顧成澤如今的身子感到震驚。
尤其是他剛到戰場時,勇武作戰,一槍雙挑的模樣,簡直看得兵士們目瞪口呆。
元思遠撲哧一樂,“趙大哥不知道,他呀,從前那病,是幾分真幾分假,日子過得艱難,如此是藏不住了,莫說是您,只怕到了京城,也要人人稱奇呢。”
顧成澤眉心一簇,“你別佔便宜沒夠,我管趙將軍叫舅父,你管他叫大哥,合着我是不是也得稱呼你一聲‘叔叔’?”
元思遠哈哈一笑,雙手抱在胸前,揚起俊臉,很有當長輩的派頭。
“那你要是願意叫,我就勉強答應唄,大侄子~”
陸凝凝跟着笑,一想起鎮南王妃還管自己叫弟妹,真覺得這輩分關係剪不斷理還亂。
等等!元二郎的母親,鎮南王妃管她叫弟妹,一上來就很是親切,不遺餘力地幫她處理善後。
便是那位王妃娘娘,知道顧成澤是皇帝私生子的內情,有些許顧忌,好像也不必那般殷勤,又話裏話外地跟她說了那麼多私隱。
莫不是那聲“弟妹”當真是親弟妹,元思遠的祖母,那位李氏太妃娘娘當真是顧成澤的親孃?
這太離譜了吧!
聽聞當今皇帝,還是皇子時,並不受先皇待見,他母親宮女出身,成年後,不過被先皇打發到了窮鄉僻壤的封地,是當初元思遠的祖父,大齊戰神竭力扶持當今聖上,纔有的他後來榮登皇帝位。
元家對皇帝登基,有曠世輔佐的奇功,後來才封了元思遠的父親爲異姓王。
如此功勳卓著的能臣,必定要珍而重之,怎麼會跟如此肱骨重臣的娘子有染呢?
這實在說不過去啊!
元家祖父怎麼會拼盡心血,去扶持給自己戴綠帽子的人?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奇葩吧?
難道是元家祖父不能人道,借種生子,這鎮南王和承安王都是他娘子跟皇帝生的?
陸凝凝只覺得自己的大腦越來越跑偏,簡直解釋不了越發離奇,離奇到駭人聽聞的程度。
可腦子一旦打開了,就不是那麼好收住的了。
一旦接受了某種認定,她就覺得自己現在看顧成澤和元思遠,總覺得有點像,雖然說不上來具體五官哪裏相像。
“舅舅,您見過那位被百姓奉爲戰神的元老將軍嗎?”
“好端端的怎麼問起了這個?”
陸凝凝輕笑,“只是路上聽了許多當年老將軍的事蹟,心中敬佩,想知道老將軍長什麼樣子,跟咱們面前這個元小將軍像不像?”